“谷爷爷,谷爷爷你在哪?你在哪……”

就在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山腰处传来。

紧接着,之前贪图陈北望九五烟和一沓子现金的年轻人,从后面冲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老谷头,一下子愣住了,“谷……谷爷爷,你别……别吓我。”

“谷爷爷,谷爷爷……”

年轻人喊着喊着,声音慢慢变成了哭腔,步伐踉跄地扑跪在老谷头跟前,“谷爷爷,我是铁蛋啊,我是铁蛋啊!谷爷爷,你不是说,还要给我讲我太爷爷的故事吗?谷爷爷,你不是说,要找到我太爷爷他们的尸体吗?谷爷爷,你……你不是说,要带着我太爷爷他们去帝都看看吗?这些,你都还没做到啊,谷爷爷……”

看到这一幕,陈北望等人的喉咙,就跟堵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不是要查案吗?我谷爷爷都知道,全都知道。求求你们,快打电话,快叫救护车啊!”

铁蛋抱着谷老头嘶声大吼。

“叫救护车啊!我谷爷爷都知道,都知道!”

铁蛋吼个不停。

陈北望嘴唇子哆嗦了两下,想要告诉铁蛋,老谷头不行了。

是真的不行了。

八九十岁的年纪,还经历了刚刚那场搏杀。

老谷头已经透支了所有的精气神,之所以还没有咽气,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在支撑。

但是,看着铁蛋哀嚎的模样,这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陈北望只能蹲下身,给老谷头施针,哪怕明知是徒劳,度世之力跟不要钱一样,往老谷头身体里面灌输。

然而,老谷头的身子,就跟筛子一样,根本存留不住半点。

“铁……铁蛋……”

勉强多了些许精气神的老谷头,抬手想要抚摸铁蛋的脸,可他的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

铁蛋连忙把攥着老谷头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谷爷爷,我在呢,我在呢。你先别说话,他们在救你呢!等治好你,咱们再慢慢说,慢慢说,啊!”

老谷头疲惫地对着铁蛋笑了笑,“铁蛋,我……我不行了。看不到你娶媳妇了。”

“谷爷爷你别瞎说,我还等着你给我主持婚礼呢!谷爷爷,我还想让你长命百岁呢……”铁蛋抹了一把泪珠子说道。

老谷头吃力地摇了摇头,“傻……傻孩子,这……这人有几个能活一百岁的?而……而且,我已经看到你太爷爷了,看……看到老连长了,他们正在跟我招手呢。我要去找……找他们了……”

“谷爷爷,你别瞎说。你还没找到他们呢,你怎么能看到?你不说,你找不到他们,阎王爷来了,你都不走的吗?”铁蛋的声音,一直在颤。

颤得所有人,都为之心酸。

颤得所有人,嗓子眼都堵得慌。

“我……我找到了,他们就在上面,看着我呢……”

老谷头拼劲最后的力气,指了指半空中,然后就猛地垂落了下去。

“谷爷爷,谷爷爷……”

铁蛋再也绷不住,抱着老谷头,嗷嗷大哭。

眼泪跟决了堤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流。

陈北望看着老谷头慢慢飘散的灵魂,嘴唇子哆嗦了一下,泪水再次溢出了眼眶。

张矜晨和张树伟他们,也不禁红了眼眶,想要安慰,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

看着铁蛋背起老谷头的尸体,步伐踉跄地往山下走。

他们想要帮忙,却被铁蛋固执地撞到一边。

甚至嗓子里面,还不时发出难以辨别的嘶吼声。

陈北望他们听得出来,铁蛋再让他们滚,让他们别碰他,别碰老谷头。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不管?

就在这时,大明英魂走到了陈北望近前,有些激动、有些感慨地问道:“后生,你能看到俺,也能听到俺的话,是吗?”

陈北望连忙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点了点头,“前辈,多谢你对这一方水土的守护,也多谢你这两天,缠住了那头厉鬼,否则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什么守护不守护的。那种文绉绉的话,俺搞不太明白。俺只知道,如果不想妻儿老小被祸害,就只能拼命杀贼子。俺活着的时候,就在杀,死了还在杀。杀不干净,俺不放心啊!不止是我……”说到这,大明军魂指了指脚底下,“这片山林下面,还埋着很多后生。他们都是好汉子,跟藏在铁疙瘩里的贼子死战不退,打到最后,一个个抱着炸药包冲出去,跟贼子同归于尽。俺看着都心颤呢!对了,还有这个小娃娃……”

大明军魂,指了指老谷头的尸体,“虽然他最后活下来了,但是一直没走,一直在这刨啊刨的,这都过去好多年了,都没刨出来。俺想告诉他,那些后生埋在哪,他却看不到俺,更听不到俺的话。”

“您……您刚才说什么?您知道,那些尸骨,在哪?”陈北望激动地看着大明军魂。

“知道啊!就在那个厂子旁边。这小娃娃也在那边刨了好多年,可惜他一直没刨对地方。”大明英魂指了指简氏工厂东边那片洼地。

而那个地方,就是之前陈北望,感觉最阴凉的地方,却又被他忽视了地方。

这一刻,陈北望充满了懊恼和悔恨。

如果,他当时认真一点,仔细一点,如果他的修为再强一点。

也许,他就能发现埋在那里的遗骨。

也许,老谷头就能亲手找到他的连长,找到他的老哥哥们。

甚至,老谷头,也许就不会死。

“后生,俺想请你帮一个忙。”大明英魂看向陈北望的目光,充满了希冀和恳求。

“您说。”陈北望。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让那些后生重新入土为安。他们都是好汉子,好爷们。哪怕在我们大明朝,也是铁当当的好男儿。就跟当初俺们百夫长教俺们的战歌一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伴随着大明军魂的声音,陈北望好似看到很多大明汉子,嘶吼着沙哑的歌声,奔赴战场。前仆后继地与贼子搏杀。

陈北望也好似看到了,一个个不知名的先烈,穿着残破的衣裳、吃着寥寥无几的口粮,义无反顾地朝着贼子,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勇往直前,至死不休。

热血满身,至死无悔。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