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沙哑到极点的咆哮声，老谷头枪出如龙，舍生忘死地把红缨枪捅到了武士刀厉鬼面前。
猝不及防的厉鬼，当场就被捅了个对穿。
而那红缨枪，更是跟烧红了的烙铁似的，烫得武士刀厉鬼煞气翻滚，惨叫连连。
“巴嘎……”
武士刀厉鬼心下一狠，抡起武士刀，砍断红缨枪的同时，就朝着老谷头撩了过去。
陈北望见此，连忙拔出一把银针，甩向武士刀厉鬼。
感受到银针的威胁，武士刀厉鬼不甘地吼了一嗓子，抽身后退，紧接着又被另外一头厉鬼缠住。
而老谷头对此好似一无所知。
扔掉手里断掉的枪杆，就拔出了背后满是豁口的长刀。
“老连长，我来了，我来了。我跟你们一起杀鬼子！”
“杀！”
“杀！”
“杀！”
老谷头咆哮着，抡着长刀就往前劈砍。
然而，这一次，长刀劈得却不是武士刀厉鬼的方向，而是周围翻滚的煞气，还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鬼影。
直到此刻，陈北望才知道，老谷头压根就看不到厉鬼，之前完全是凭借着对敌意的感应，在搏杀。
而当那武士刀厉鬼，释放出鬼域之后，老谷头就失去了对武士刀厉鬼的感应。
可是，老谷头，就好似不知疲惫一般，不断挥舞着长刀劈砍。
没有防御，不计生死。
每一刀，都好似生命之花最后的绽放。
哪怕，他已经气喘如牛。
哪怕，他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
老谷头，都没有半点迟疑，更没有半点犹豫。
好似，他已经重新回到了几十年前，重新出现在那最后的战场。
在他的意识中，只剩下了挥刀。
不断挥刀。
不断劈砍。
好似，只要把这一刀砍出去，他的老哥哥们，就能多一线生机，就会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杀！”
就在这时，那手持长刀的厉鬼，也爆发出凶猛至极的咆哮，跟老谷头肩并肩站在一起，朝着武士刀厉鬼和他的部众，冲了过去。
“杀！”
“杀！”
“杀！”
老谷头在咆哮，长刀厉鬼在怒吼。
这一人一鬼，就好似一度钢铁城墙，任凭武士刀厉鬼和他的部众，如何冲击，他们都不曾后退半步。
“杀！”
“杀！”
“杀！”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咆哮声，陈北望的血液开始沸腾，一股无法形容的怒气和仇恨，直冲脑门。
而被他放在口袋里的虎图白玉，也慢慢绽放出一道朦胧的白光，笼罩陈北望全身。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看清了两个厉鬼的模样。
那手持武士刀的厉鬼，带着草绿色的屁帘帽、鼻子下面还留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卫生胡，浑身黑红的煞气弥漫翻滚间，就好似罪恶和歹毒的集合体，比那手持长刀的厉鬼强出不止一筹。
而那手持长刀的厉鬼，身上却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明朝棉甲，虽然浑身煞气弥漫，双目通红，但是这大明厉鬼身上，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
就好似这方天地，对他的眷顾。
也正是如此，这大明厉鬼，才能跟武士刀厉鬼拼个旗鼓相当。
不，他不是厉鬼，而是英魂。
守护一方水土、至死不休的英魂。
不，不仅仅是他，还有老谷头。
看着不知何时，被武士刀砍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依旧挥刀不止的老谷头，陈北望对他，再也升不起半点厌恶之心。
不，不仅仅是没有厌恶，还有敬重，更有尊重。
看着再次朝着武士刀厉鬼砍过去的老谷头，陈北望只感觉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不断在胸膛挤压翻滚，最后化作一个“杀”字爆发而出。
“杀！”
陈北望一把夺过张树伟手中的断刀，朝着武士刀厉鬼劈了过去。
这一刻，陈北望放弃了技巧，放弃了银针，唯有深藏在血液中的仇恨和翻滚而出的热泪，伴随着奔腾的度世之力，朝着武士刀厉鬼挥刀，挥刀，再挥刀。
“杀！”
被度世之力笼罩的张树伟、张矜晨、张强三人，也看到了半空中的武士刀厉鬼，更看到了大明英魂誓死搏杀的气魄。
曾为军人，或将军人视为偶像的他们，感触比陈北望更深更浓。
他们的咆哮声，也更烈。
没有刀，他们就扣动扳机。
哪怕他们的子弹，对武士刀厉鬼的威胁，微乎其微。
哪怕他们的血肉之躯，在武士刀厉鬼面前，不堪一击，他们依旧不断扣动扳机。
“杀！”
三把汇聚着无穷气势的刀，以无法睥睨之势，猛然劈在武士刀厉鬼身上。
轰！
杀气在爆发。
热血在沸腾。
度世之力在发威。
原本还气焰滔天的武士刀厉鬼，陡然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被劈得魂飞魄散。
翻滚的煞气，将方圆七八米内的残枝断叶，拍向四面八方。
砸得山林啪啪作响。
砰！
然而，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喜悦，刚刚还浴血杀敌的老谷头，就轰然倒地。
“老谷头！”
陈北望连忙跑到老谷头跟前，使劲呼喊。
可是，老谷头却已经听不到了，只是嘴里一直呢喃着，他说了一辈子的话，“老……老连长，我……我这次没给你丢脸。”
“老连长，你……你们在哪？我怎么就挖……挖不找你们啊……”
“都出来透透气吧，小谷头想再……再看你们一眼……”
啪！
陈北望手里的断刀，陡然跌落地面，看着老谷头嘴唇子哆嗦个不停。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老谷头到底是什么人。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一度令他和张矜晨厌恶无比的老东西，竟然还是一个老兵，一个为了寻找战友尸骨，挖山挖了几十年的老兵，一个被人误解了很多年、讨厌了很多年的老兵。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会让老谷头一挖就是好几十年。
他更加想不明白，又是一股什么样的意志，让老谷头坚持到现在，让老谷头致死都要与鬼子厮杀，让老谷头致死都想要找回战友的尸骨。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但是他能感受到，老谷头那致死都不曾停止沸腾的热血和报国之心。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令他和张矜晨厌恶无比的老东西，就这么倒下了。
还是在劈死武士刀厉鬼的那一刻，倒下。
你……你不是挺壮的吗？
你……你不是挺凶的吗？
怎么，这就倒下了？
陈北望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难受的他，怎么都止不住翻滚而出的热泪。
不仅仅是他，张矜晨和张树伟他们，也沉默了。
一个个愣愣地看着倒地的老谷头，难受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