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沉默。

“他……虽然下流了些,倒是很有趣的。”邹霜眸子一动。

蔡灵幽幽一叹:”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度过这一劫。”

“姐姐舍不得了?”

“是呢~”蔡灵语气古怪,让人读不懂真假:“他虽是个贼头,但对你我二人可是好得很,更兼有趣的紧,可惜了……”

可惜了,终究是个反贼。

即便能度过这一劫,接下来呢?

自恒帝以来,造反的就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在她们这个阶层的认识中:造反,尤其是底层造反,更不可能成功。

这有趣的人,又能活多久呢?

宜秋聚外。

魏延人马已至。

镇上锣鼓之声敲响,传令兵四处奔跑呼喊。

“敌袭!”

“敌袭!”

“所有人听着,立即前往城墙守备!”

“大家都记着,要是官兵破了城门,将军吃了败仗,你们的田、你们的粮都要被夺了去!”

宜秋聚只是个小镇,说城墙很勉强。

但刘起这些日子发动人力,依靠镇上原有的建筑,大规模建造栅栏。

又在栅栏前面修建一道格栏,格栏内灌入泥土,形成一面迅速而成的土墙。

对于城墙建造,刘起有跨时代的先进方法,可时间不允许,让他这次没能施展出来。

土墙的作用主要是抵御对方的火攻。

主要的防守功能,还是靠后面的木制栅栏和连接的房屋、哨塔。

整编过后,刘起手上拥有六曲扶汉军,但掌握实战兵器的人只有一半,其余的全是流民和百姓。

但他们还是来了,为了保护自己的钱粮地产。

“这群贼果然不一般!”

还没开始进攻,县丞看着面前的简易城墙,登时吃惊。

短短数日之间,对方竟然已构建起有效防事!

这说明贼首忧患意识很强,且对部署的组织能力非常强,否则根本无法完成这不小的工程。

“墙不高,攻其不备!”

魏延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刀一举便喝道:“给我上!”

砰砰——

“杀啊!”

官兵同样擂动战鼓。

五百人同时发难,专攻一面墙而来。

嗖嗖嗖——

人还没靠近,一阵箭雨便落了下来,立马有十几人中箭。

但官兵身上带甲,死去的人还不到一半。

这种甲并不是单指铁甲,在这个时代,皮甲布甲的防御力都不小。

箭矢的杀伤力远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大,一波箭雨落下来躺了一地,那只是电影中臆想的画面。

“敌人冲墙!”

“快!向我这边聚集!”

“放箭!放箭!”

城楼上的屯长反应很快,立即挥起一面旗帜。

周围的弓箭手也纷纷靠拢过来。

“敌人有准备。”县丞连忙道。

“不错。”魏延点头,停下了攻势。

“不要射了,这么远是浪费箭支。”

上方,屯长身后也传来一道声音。

“是!将军!”屯长连忙点头。

“宜秋聚内的人听着,你们本是良家百姓,又何必不顾身家性命的从贼呢?!”

第一波试探停下后,县丞立马展开了嘴皮子攻势:“你们可知晓,造反是灭族大罪,趁现在大错未深……”

“放屁,你给老子闭嘴!”

他话还没说完,就让一个扶汉军粗暴打断,他骂咧咧道:“老子造反还有条活路,不造反全家早就饿死了!”

“狗官,你有钱有粮,当然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县丞被怼的一脸尴尬。

顿了顿,他接着道:“只要你们现在砍了贼首,将他人头献上,县君便会宽恕你等,并赐下钱粮。”

“他有那个能耐么?”

刘起笑了,道:“他要是有这能耐,平氏县外又怎会是满地流民?”

“你便是刘云天?”县丞觉得此人气度不凡。

“算你有眼!”屯长喊了一声。

魏延即刻抬头,目视上方,抱拳道:“在下魏延,蒙兄错爱,赠金送刀,今日却兵戈相见,心中甚惭!”

刘起同样在打量着对方。

现在的魏延只有二十出头,年纪跟自己差不多,肩膀宽阔,胳膊巨粗,宽大的巴掌掌着宝刀,举重若轻

方口阔鼻,双眼如炼,用后世人话来说,属于那种一看就能打的!

他往那一杵,就一股一流武人的气势在。

刘起面带笑意,点头道:“无妨,既不能结为同志,互为对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此人好气魄!”魏延身边几个游侠不禁赞道。

一句话,让魏延愈发惭愧,但他还只能硬着头皮道:“兄为汉室帝胄,实不应做如此之举,若你能开门卸兵,魏延即便舍去性命,也必在县君面前保你周全。”

“哈哈哈!”

栅栏上,刘起大笑不止。

“多谢文长好意了。”

“可惜我志在天下,又怎甘心在一个小小县君阶下求饶呢?”

栅栏之下,魏延县丞齐齐变色。

志在天下!

敢问世间,有几个男儿不是志在天下?但又有几人敢言、敢做、能成呢!?

刘起一挥手,也不再废话:“文长不必多言,攻城吧!”

魏延回头,向军中下令:着甲者架云梯,攻城!

刘起的墙并不算高,矮的地方还不到两丈。(东汉一尺为23.6-23.75cm,一丈两米四不到。)

攻这种矮墙,对梯子的要求就不高了。

要是身手灵活的,顺根木头就能爬上去。

十几副云梯一架上去,众人就开始争先往上爬了。

在他们眼中,流贼再怎样与众不同,始终是不堪一击的流贼。

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

箭矢迎面而来,每一架梯上都有人倒下。

“穿厚甲者攀梯!”

“其余人举盾在下方,向上抛射箭矢!”

魏延即刻下令调整攻击方式。

穿着两层以上甲的军士顶在了云梯上,头上还带着铁盔。

他们身上插着箭支,像刺猬一般,但依旧向上攀登而去。

下面的官兵在抛射,压制城楼上的扶汉军。

扶汉军缺甲,没法顶着对方的箭矢输出。

有官兵已经爬过了半程,很快就能上墙!

刘起从容下令:“上叉竿!”

叉竿又叫抵篙叉竿,杆前有叉有刀刃,可以将云梯推翻,也可攻击攀上梯子的敌人。

叉竿一上手,立马就撩翻了两架云梯。

“一起爬,人多他推不动!”

下面的官兵喊了起来。

人一多,且过了半程之后,梯子上压力很大,叉竿轻易没法推动。

扶汉军改变用法,不再去推云梯,而是用叉竿的刀刃直接去切人。

“啊!”

一个官兵没能躲过突然变化的叉竿,攀梯的胳膊被扯断,带着血滚落下来。

一群扶汉军守在墙头,手持叉竿,不断向下勾杀,一时扯起朵朵血花。

官兵不但未退,反而愈聚愈多,喊声此起彼伏。

刘起在上观望,眉头微皱:官兵的战斗意志,比他所想的还要强。

一般而言,王朝到了末年战斗力都是相当拉胯的,东汉末年的武力强盛是非常独特的。

有官兵手持甲衣,趁着叉竿伸出来时将其包裹抢夺。

“啊!”

一个扶汉军不小心被扯落下去。

人还没落地,数口刀半空就砍死了他,死状凄惨。

又有官兵手持勾廉似得兵器,拽住叉竿,开始借助重力抢夺兵力。

十几个扶汉军被拽下墙,立时身死。

血液溅起,让守在上面的人心惊不已。

“不要争叉竿,被敌人固定便送给他了!”刘起大喝道。

官兵得势,有人已爬到墙齐平位置,但被躲在后方的扶汉军迅速刺落。

“聚拢!”

“机会来了!”

随着官兵愈聚愈多,眼看着矮墙就要攻破,刘起突然笑了:“来,把金汁倒下去,请他们吃顿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