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果然如店小二所说,小镇上外地人疯狂涌入,几乎所有先前空置的客栈酒楼都瞬间客满,也因此带动了周围做小买卖的所有人的生意。甚至木予仁还突发奇想,听店小二说这里隶属一个叫大丘国的凡人国度,如果有上一级的朝廷机构将青云山稍微拾掇拾掇,山上开几间便于观景或上下山的客栈,再安排些人手如这客栈小二一样去为那些富家子弟做点服务,既是朝廷开办,自然可以向每一位客人象征性的收取一点银两,大家也能享受到更方便周到的服务,岂非一举两得?

当然这些只能算做自我娱乐的想法,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到五天时间,青山小镇足足进来了十万游人,也不知道这小镇的小小肚子如何吃得下那么多。

再看那些游人,有的骑着骏马,有的骑着异兽,还有的竟是八抬大轿,细细观察,发现这么多人当中真就没有一个自身蕴含灵力修为,顶多便是有一些看起来身份高贵的王公贵族浑身缭绕一点灵气而已。

“当真是崇尚‘不修行’的国度啊!”

木予仁坐在客栈二楼低声自语,突然楼下传来吵闹声,往下探头,本就不宽敞的街道上几近摩肩接踵。

大概又是哪个公子不小心踩到了哪位少爷的嫩脚,倍觉无趣的木予仁本来已经扭头,突然又转身过来,眼睛微微一眯。

客栈门前,前几日那卖菜老人今天又来了,想着这几日的难得机会,如果运气不错,那很有可能抵得上平日里大半年的收入,尽管木予仁前几天偷偷塞给他的那一锭银子足够他一家生活很久。

今天街道上都是些权贵,小到青山镇的上级宁城,大到大丘国的都城,尽是些正常情况下终生难得一见的达官贵人。

老人已经站得足够靠边了,但是那帮世家子弟走路向来是把眼睛放在头顶,于是一不小心便被老人菜篮子上头的铁丝勾住了衣服,破了一小块。

其实一件衣服而已,对这些人来讲远不打紧,可是这件衣服是被区区一个三等贱民给弄坏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其中一个公子哥儿随手却力道十足的对着老人一推,一把将其掀翻在地,老人哪敢反抗,反倒是连忙挣扎起身跪在地上不停求饶。世道虽不浑浊,但终究遵循了弱肉强食的规则,若是再惹了这帮世家子弟生气,今天便是生生被人打死也不会有人出来为他讨公道。

木予仁眉头深锁,正欲起身,却见那老人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好挡在那群年轻公子身前。

“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离开这座小镇,都是有身份的。自己走路鼻子朝天,一件衣服而已便要追着一个饥寒老人不放,传出去可是有失脸面。”

“田诏?呵呵,你想多管闲事?”

两人认识?楼上木予仁默默关注,既然已经有人出头,他就没有再下去的打算了。

田诏淡淡哂笑:“看不惯某些人的跋扈作风而已,宁城里作威作福便罢了,跑到乡下来还不忘摆摆谱,今天这青山镇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传回宁城去某些人恐怕又要跪祖宗了。如此说来,其实我是在帮你啊。”

年轻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衣服被勾住的正主终于站了出来,脸色阴郁,“田公子不是一直在宁城书院做教书先生,为何今天也有雅兴出来踏风了?哦,难不成是田家也终于准备好了,打算出来争夺宁城城守的位置?不过拿你这个田家二公子出来投石问路,看来田家的决心还挺大。”

说完他动作夸张的往田诏身后瞅了瞅,眼中讥讽笑意更盛,“哟,这不是赵家和李家两位少爷吗,看来大家缘分都不浅啊,竟然赶上同一时候来这小镇乞求上苍赐福,要不要大家一起坐下来喝杯酒啊?”

“都说齐家小少爷是个心厚之人,如今看来,心厚不好说,心大倒是让田某领教了。我听说齐良两个月前在满香楼为了一名歌妓和一个富商打起来,你家二哥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打死。我本以为你齐家这段时间怎么都该低调一些,不想今天还是在这里碰见你,依然不改齐家人高众生一等的霸气脾性,要说是缘分,田某还真得承认,这确实是缘分。”

田诏说话,毫不掩饰自己对齐家人的厌恶,那个在宁城书院里温和儒雅了七八年的教书先生,今天真的不一样了。

齐家公子冷笑连连,也不对田诏的讽刺辩驳,“田家人上到都城卞江,下到宁城都有族人在城中书院任教书先生,三百年前田家先祖官至西川城城守,而后逐年向下,至今已有五代人不入朝为官。潜心在各个城池书院教书,这些来年相比经营了不少学生,想必田家现在要东山再起,不会再局限于图谋一城吧?”

楼下看热闹,楼上也看热闹,一位六旬老者怀里抱了一只狸猫,倚在窗边神情懒散的向下淡望,“皇权交接,魑魅魍魉蛇虫鼠蚁,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全都跑出来了,呵呵,都说这世间长生逍遥让人渴望,可是这凡人权力,却也让人迷醉不休。”

老者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像平常说话聊天那般,在楼下短暂安静的一瞬间,如同一颗石子丢进了平滑如镜的湖面,荡起一圈无声涟漪。

众人纷纷抬头,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时候横插一脚,干哪两面都得罪人的事。

随后一阵惊愕,识得老人身份的田齐两帮阵营连忙拱手作揖,“原来是谢老爷子大驾光临,晚辈有礼了。”

谢姓老人抱着狸猫一边捋毛一边笑眯眯说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耄耋老人而已,齐公子欺负他能有什么乐趣?”

齐公子到了这时候才真正脸色一僵,如果他知道今天这小镇里有这等人物,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别说衣服被挂了一角,就是人被挂了一角他也一定会一脸温和的跟对方说过不过瘾啊?要不我把衣服脱了这边再让您挂一下吧?

他急声躬身说道:“是晚辈鲁莽了,谢老,这位老伯,刚才的事,实在是晚辈做事不过脑子,我这就带您去医馆检查身体,哪里有不适,不管是不是晚辈的责任,晚辈必定负责到底。”

“老喽老喽,果然是后生可畏啊...”谢老低沉的呵呵声传来,木予仁就在他对面不远的地方,竟也不可思议的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