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便是不修仙,凡间也可以有人拥有如此震慑气度。

木予仁第一次对凡人的态度发生改变,倒不是说以前不自禁的将他们看低,而是凡人与修士之间天然就有一种气魄和格局不可逾越的鸿沟距离。

谢姓老人并没有任何修为,就连木予仁都觉得这两声“呵呵”震慑人心,楼下不管是齐公子还是田诏顿时觉得心潮汹涌,连着后退几步,方才好受了些,站稳身子后继续躬身作揖不敢妄动。

这就是权,凡间的权,如同修士的“力”,实力的力,当这个权和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甚至可以颠倒日月山河,扭转乾坤阴阳!

之所以权力让人如此迷恋,大半的原因便是其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了。

既然楼下已是这般反应,卖菜老人的危机自然宣告解除,木予仁也就没有下楼的打算了。至于那位为了买菜老人挺身而出的田家公子,不管其目的如何,总该谢谢他的。

但是木予仁还是放弃了下楼的想法,一来他还到不了为了那老人对谁感恩戴德的程度;二来田诏利用老人来针对齐公子,只是将他当了枚别人撕破脸皮的棋子而已,若不是面前那老者突然出现然后突然开口,这卖菜老人最后是什么结局还不得而知。

谢老抽身离开窗边,没落座,却是向木予仁看了过来。

“这位小友,应该和楼下那位卖菜老人认识吧?”

木予仁这才认真打量了老人一番,玄纹云袖,锦绣长袍,腰间一条金镶玉带钩腰带显得尤其扎眼,这种饰物他在第九剑宗没见过,天都岭也没有谁穿戴过,不过能感觉到在这饰物衬托下有一种高贵气质油然而生。

他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回道:“算不得认识,一面之缘罢了。”

其神闲,其气定,就连坐在老者身边一言不发的年轻人都看似随意的瞥了木予仁一眼。老者又乐呵呵的说道:“能将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放在心上,小友也是个宅心仁厚之人啊。”

“老人家过誉了。”

“老人家?”

谢姓老人明显一愣,随后自顾自的倒上一满杯酒,自斟自饮,“老人家,是老了啊...”

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唏嘘喟叹,木予仁只是初次与老人见面,自然算不上熟络,不过他对老者颇有好感。

都说相由心生,在识人这方面他自是不如宗门里的各位师长师兄,更不像十安那样天生拥有一颗七窍玲珑的禅心,但是他机灵,有灵气,善于观察。呆在公子浮屠身边三百年,那个脾气多变我行我素的老妖怪都伺候周到了,区区一个凡人老头自然不在话下。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老人家在大丘国应该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了,此生已不虚行,又何须如此伤春悲秋。”

老人眼睛一亮,细细品味木予仁的一番话,一杯酒下肚之后复而开口:“好一个‘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小友年纪轻轻,却是一语点醒老夫啊!”

再说话时,老人胸腔已然多了一丝中气,而后主动给木予仁倒了杯酒,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他身边的年轻人观察木予仁的眼神变了又变,同时对老者此举也多有不解,但没说什么。

“如果我猜得不错,小友应该是修行之人吧?”

点破了木予仁的修行身份,但是老人并没有任何震惊乃至诧异的神色,甚至言谈语气比起刚才还要柔和两分。

年轻人这才心中凛然,尽管木予仁没回答,但是老人的话,他一直的信的,只因老人,乃是当今朝廷的前任大宰相,谢剑洪!

没想到木予仁也不否认,而是欣然点头,笑道:“老人家慧眼如炬,晚生佩服!”

谢剑洪也扬嘴轻笑,“也是,大丘国虽然无人修行,但是‘开天门’此等人间奇观,各种来源说法不一而足,有修士前来观摩自是理所应当。”

“老人家,想来此行也是为了那‘天门’?”

一来二去的,木予仁也多了些话,看得出来谢剑洪非常乐意与他交谈。本来就是入世修心,木予仁不敢说来者不拒,但是老人家这番误打误撞的“好意”他自然要心领,别说老人家对他没什么恶意,便是真遇着那满腹算计的恶人,以木予仁这人参妖修平日温和却又时而执拗时而霸道的性格,他多半也要闯一闯。

谢剑洪大笑一声,畅然说道:“人老了啊,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却又总觉得这世间美好还没看够,有所贪恋。都说那‘天门’有一次让凡俗人身心洗礼的机会,洗礼之后便可延年益寿,虽说不知道真假,但是老夫整日无事,便来凑个热闹了。哪怕最后真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也就权当做外出游玩一趟罢了。”

随后谢剑洪稍顿,看着木予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看小友也是孤身前来,对青山镇想必也不甚熟悉,若是没有其他安排,不如与老夫一同前往青云山,待赏毕那绝世美景之后再做打算,小友意下如何?”

木予仁拿过酒壶来给谢剑洪和自己满上一杯,“荣幸之至!”

两人就这么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木予仁倒是无碍,谢剑洪是有些气色微醺双眼迷离了,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老人继续给木予仁介绍道:“说起这‘开天门’啊,那也算天地间少有的异象了...”

他不知道木予仁来这里的第一天就从店小二口中打探了差不多的消息,把店小二所知的内容大致的复述了一遍,木予仁耐心倾听,无非是谢剑洪满腹经纶,说起故事来更动听些而已。

两人口述基本无二,作为一个只有凡人的国度,大丘国建国历史还不如这“天门”时间长,对于天门的来历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木予仁听一半扔一半,下午在客栈里磨蹭了半响,他站起身来和声对谢剑洪说道:“谢老,我想,咱们可以动身了!”

青云山五十里开外,天边赤霞如海潮,缓缓朝这边席卷而来,站在客栈二楼,木予仁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