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俊杰把我拉到身后,挡在我和栓子爸中间,冷着脸吐出两个字:“蠢货。”

林沐则挡在钱宝山面前。

廖舟无奈的叹了口气,扯了下我的胳膊,而后对他们说道:“这孩子是你们村子的孩子,跟我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们救他,无非是看着孩子可怜。”

“你们口口声声称呼着山神,却不知道,神明都是慈悲的吗?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就成了罪人?怎么就非死不可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是因为孩子们吵到了山神,那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孩子被咬,其他孩子都没事?”

听到廖舟这番话,钱宝山愣了下。

栓子妈忙起身扑到钱宝山家孩子面前:“娃儿,你告诉姨,你们一块去的小伙伴,为什么只有栓子被咬了?”

钱宝山家孩子早就吓坏了,被栓子妈这么抓着胳膊,吓得连连后退,哭嚷着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我们一块在水里玩,突然有条蛇窜出来,咬了栓子就跑了……”

廖舟讽刺的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了。

周围几个人奇怪的嘀咕:“这不对啊。”

“是啊,上次山神降下惩罚,守山蛇密密麻麻的,可是不准所有人上山。”

“这次同去的孩子,只有栓子被咬,兴许只是无意惊到了蛇才……”

钱伯有些慌乱:“你们胡说什么!守山蛇什么时候咬过无辜的人,咬的都是不敬山神的罪人。”

“钱伯,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就成罪人了……”

“是啊……”

我扫了眼众人,暗暗跟白义沟通了一番,白义从请仙旗出来,直接附身在钱伯身上。

我趁机问道:“钱伯,你真的能跟山神沟通吗?栓子这孩子,真的该死吗?”

钱伯双眼有些空洞,沉默了好半晌才嘟囔道:“我……我无法跟山神沟通。”

众人顿时一片惊呼。

“怎么可能?”

“钱伯可是祭祀唯一的后人,怎么……怎么会无法跟山神沟通?”

“骗人的吧,那以前让我们交钱交东西,也是在骗我们了?”

我又扫了眼众人,再次问道:“栓子真的得罪了山神吗。”

“不知道。”钱伯如实回答:“我没办法跟山神沟通。”

我继续道:“那你为什么要让他死。”

钱伯低喃:“为什么……”

他眼里有了一丝挣扎之色,看得我有些惊讶。

白义附身在钱伯身上没错,但是这番话,却并不是白义操控钱伯说的,只是让他必须说出自己的真话而已。

在仙家的干涉下,还能对问题产生挣扎,这样的执念力,也算是很惊人了。

片刻后,钱伯还是说道:“村里的人越来越不相信我了,连个小孩儿都敢对我不敬,我……我作为祭祀后人,我需要……”

他话说的含糊,但众人也都听懂了。

栓子妈气恼的扑上去,对着钱伯的脸就是一通撕扯:“我打死你个老东西!为了你那点脏心思,竟然想害死我儿子!我打死你!”

在栓子妈扑过去的时候,白义就已经离开了。钱伯被打的懵怔,没好气的去挡栓子妈的手,对旁边围观者吼道:“你们都死了吗!还不赶紧拦住这泼妇!”

“我可是祭祀后人,是村里唯一能跟山神沟通的人,你们对我不……”

“我呸!”栓子妈张嘴就吐了钱伯一脸:“你个老不死的,还想骗我们……”

看着这闹剧,我拍了拍林沐和谷俊杰,转身向村外走去。

这群村民,迂腐,且愚蠢。

这个愚蠢,并非是因为迂腐,而是因为懒惰。凡事都想依赖神明,潜意识并不愿意去否定神明。

这样就能一如既往的躲懒,仰仗可能莫须有的信念,心安理得的享受。

就像有个故事里讲述的,织女下凡,拯救了快要饿死的灾民。

灾民得到救赎,并没有感谢织女,反而因为见识过神明的力量,就不愿意在辛苦劳作。

于是想法子困住织女,不准织女回天庭,还强迫织女和人生下带有天人血脉的孩子,以此来保证长久的索取。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人啊,真是蠢得可怜。

谷俊杰突然伸出手,强硬的推开我皱在一起的眉心:“小小年纪整天皱着眉,把自己搞得像救苦救难的救世主似的,很没有这个必要。”

我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

的确,我纵然是仙家弟子,却也只是个人。

天救自救者,如果人不自救,我又何必要救?

想通了这点,我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连步子也轻松了许多。

我们快要走出村子的时候,身后传来钱宝山的声音:“小兄弟,等等我!诶等等……”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钱宝山。

钱宝山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小兄弟,刚才实在对不住,我们……我们也是被骗了,你们别生气。”

“你们不是要上山吗,我这就带你们上山去。”

我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廖舟就抢先道:“不用了钱哥,我们自己上山就行,也不能总依靠别人的力量不是。”

钱宝山神色尴尬的看着廖舟。

我和林沐对视一眼,要不说得多读书呢,否则想骂人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审核。

有廖舟交涉,我也懒得管,径直往山的方向走去。

谷俊杰跟在我身边,林沐则陪着廖舟一起。

没一会儿廖舟他们就追了上来,林沐没好气的嘟囔:“这村子的人也真是心大,那孩子被他们耽搁了时间,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他还有心思出来赚外快。”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谷俊杰反而冷嗤一声:“你们这个时代,说发达,也确实发达。但要说落后,这人心也确实落后。”

“孩子是未来,我们那个年代,打仗的时候都不会对孩子下手。”

话里有一丝不理解,但更多的,是看不惯的憎恶。

半个时辰后,我们站在山脚下的石碑前。

倒不是石碑有什么吸引人的,而是石碑顶上盘着条擀面杖粗细的蛇,蛇身一片雪白,朝我们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