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明坐在屋子门口,看着吴庆山院子里的两个雪人,那是他今天一天的杰作,从上午发完广播离开大队部,回到吴庆山家之后,他就开始在院子里堆雪人。

他堆的雪人不是那种白白胖胖的雪人,而是很形象的雪人,吴庆山觉得就像两个雕像,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是孙启明自己,一个是他的护士女朋友。

吴庆山不知道该说什么,陪他堆完两个雪人后就一起坐在院子里等,可是等到西边的天色都渐渐昏暗了,还是没人来敲他家的门,没人来还口罩。

晚霞渐渐将夕阳的天空晕染,天空好像一张画纸,让晚霞这只奇妙的画笔在上面任意的挥洒。夕阳慢慢地从地平线上消逝,周围的光也慢慢地被黑暗代替。照耀大地一天的太阳似乎累了,天地慢慢没有了任何的嘈杂声,一切慢慢的回归宁静。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大门比这夜晚还要寂静。

吴庆山知道,今天的广播又白播了,不管是老民警的谆谆教导,还是孙启明的感人肺腑,都无法唤醒自私的人心。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问孙启明:“饿了吗?”

“饿了。”孙启明把视线从漆黑的夜空收了回来,朝吴庆山笑了一下。

吴庆山觉得他的笑有点牵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晚炖大鹅,咱们再喝点。”

“成,我给你打下手。”孙启明没客气。

两人都站了起来,吴庆山去鹅圈里逮了一只又白又肥的大白鹅,孙启明则去烧了一锅热水,等吴庆山把鹅杀了,他就把热水倒进大盆里退毛。两人合力把大白鹅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拿去厨房开始炖。

一个小时后,一锅地地道道的炖大鹅就出锅了,两人边吃边喝。

吴庆山又提起了拿钱买口罩的事情:“孙老弟,明天我们还是按照我早上说的办法试试吧。”

孙启明摆手,说道:“不用了。明天一早我就走了,没有口罩就没有口罩了吧,我还是要去找晓雪的,我总还是要把戒指亲手给她的。”

“那怎么能行,那么多口罩……”吴庆山还想劝,却被孙启明打断了。

“吴大哥,我想通了。”孙启明说道:“真想通了,医护人员需要口罩,老百姓也需要口罩,老百姓没有口罩一样危险,我就当把口罩捐出去了,一样的,都是为疫情做贡献了。”

吴庆山没想到他想的这么透彻,他不由心生佩服,举起酒杯敬他:“孙老弟,这杯我敬你。”

“干杯!”孙启明举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他想不通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如想通点,这样心里还能好受点。

这天晚上,孙启明吃着大鹅,喝着小酒,和吴庆山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最后还是被吴庆山扶回房间的,一沾炕就熟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依然是个好天气,孙启明宿醉,醒来后有点小头疼,就卷着被子没有起,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院子。

两个雪人还在院子里矗立着,挨的很近,就像一对新人。

晓雪,等我,我一定能走到武汉。

想到远在武汉等他的女友,孙启明有了精神,好像头都不疼了,他掀开被子下了炕,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吴庆山已经起来了,连早饭都做好了,坐在锅里热着呢,见他起了,就去厨房把热包子热粥端了进来。

“吴大哥,这两天谢谢你的收留,吃完饭我就走了。”吃饭的时候,孙启明跟吴庆山告辞。

吴庆山知道他还是要去武汉,没有留他。

吃完饭,吴庆山去房间拿出了准备好的钱和手机。

“孙老弟,家里现金不多,这些你拿着路上用,这一路还远,你总得吃喝,还得给车加油,没有钱不行。还有这个手机,是我的,虽然不好,但什么功能都有,你也带着,没有导航你也不认路不是?”吴庆山说道。

孙启明看着那一沓钱,得有小一万,还有那部手机,那是吴庆山家里唯一的手机,他把手机给了自己,他就没有手机用了,也许连这些现金都是家里所有的现金了,全都给了他,他自己怎么花?现在哪里也去不了,他连取钱的地方都没有。

“吴大哥,你把家里的现金和手机都给了我,你怎么办?”孙启明问道。

吴庆山憨憨一笑:“钱我还留了点,现在不出门也花不了什么钱。手机有没有都一样,家里有电视,我都不怎么用。我爸妈那边我都跟他们说过了,他们都很支持我,你就放心把手机拿走吧。”

孙启明的确需要钱和手机,他原本还想着问吴庆山借一张银行卡,他再给父母打个电话,让父母给他往吴庆山的卡里转点钱,他拿着卡去趟县城,在银行的自助取款机上把钱取出来,再回来把卡还给吴庆山。

只是那样只能解决钱的问题,手机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现在所有店都被勒令停业,去哪儿买手机,没有手机他怎么去武汉,连路都不认识。

而这些吴庆山早就帮他想好了,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上帝让他丢了口罩,却也让他遇到了吴庆山这样的好人,不至于穷途末路。

“吴大哥,我确实需要钱和手机,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但是我一定会把钱和手机还回来,等我从武汉回来,我还走这里。”孙启明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客气的时候,便接受了吴庆山的好心,并保证会还他钱和手机。

“哈哈,行,我等你回来再喝酒。”吴庆山很高兴,他不怕孙启明不还,就怕孙启明不肯收。

“我给你从武汉带一箱子酒,再带些武汉的土特产,听说武汉的热干面很出名,我到时候给你带一箱子尝尝。还有武汉鸭脖,咱当下酒菜。”孙启明说道。

吴庆山哧溜了下口水:“说的我都馋了,哈哈。走,我送你出屯。”

一听要走,趴在门槛上的希望一骨碌站了起来,还使劲抖了抖身上的狗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三人一狗出门门,左右邻居听到了动静,全都趴在门缝里往外看,当孙启明从自家门口路过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全都露出了深深的歉意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