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晓对自己突然怀孕毫无思想准备,对自己强烈的妊娠反应也没有心理准备,每次吐得天翻地覆后,她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原来母亲给了自己生命真的太伟大太不不容易了。
她开始想念起在外地的母亲来。
“怎么这个时候怀孕?”胡义第二天晚上回来一听说吴晓晓怀孕了,满脸错愕,不仅没有吴晓晓意料之中的惊喜,反而是吴晓晓意想不到的恼怒和不安,“我工作都没了,生意也做垮了,以后拿什么养孩子?”
“你有手艺,你不是会电工吗?现在市场经济了,那些私人单位总是需要人的,找份工作总是容易的。”吴晓晓呆了一会儿,使劲往下咽了咽口水,才勉强自己保持着稳定的口气,不温不火地劝解胡义,“我们以后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要有责任心才可以。”
“你可真会挖苦我,你说我有手艺,我有什么手艺?”胡义双手叉腰,望着吴晓晓,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你意思是老子没担当了?老子就是没担当咋地了?你嫌弃老子可以滚啊!”
吴晓晓一阵恶心涌上喉头,没忍住,“哇”一大口吐在了地上,由于吐得太用力,双眼泪水直淌。
“谁让你自讨苦吃!”胡义站在旁边看着吴晓晓吐得稀里糊涂无动于衷,嘴里不耐烦地小声嘀咕着。
吴晓晓难受地拿手向着门口指,让胡义出去,胡义不知道在外面受了谁的气,正找不到地方出气,看见吴晓晓居然敢拿这样的态度对自己,好像找到了发泄的理由似的,一巴掌打在吴晓晓伸直的手腕,把毫无防备的吴晓晓一下打了个趔趄,若不是坐在沙发上,这会儿肯定不是躺在沙发上而是倒在地上了。
“你?你居然动手?”吴晓晓做梦也没想过以前那个胡义会变得这么蛮横不讲理,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吴晓晓脑袋里一片空白,以前自己下班回来大多数时候都把精力放在资格考试上,若不是胡义老是打扰她学习,自己差不多都要忘了家里还有他的存在了。现在胡义突然变得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吴晓晓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疏忽了对他的关心。对,一定是自己疏忽了对他的关心,他才会变成这样的,以前的胡义不是这样子的。想到面前这个粗鲁无能的男人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吴晓晓突然觉得他在自己生命中变得重要了起来,也顿悟了自己以前对他的轻慢并因此愧疚起来,于是她挣扎着站起来,强忍着心里的难过和难受,言辞恳切地拉着胡义粗壮的胳膊:“胡义,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俩坐下来好好谈谈,别这样吵闹,吵闹对孩子不好,好不好?”
“我没有让你怀他,你去处理了吧。”胡义把手往下轻轻一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吴晓晓又推了一个趔趄,吴晓晓重新跌坐到沙发上。
“你说什么?你让我,去做了?”吴晓晓喉紧气咽,眼泪汪汪地望着面前这个曾经情深义重嫌弃和自己三生三世都不够的男人,不相信地问道。
“我还没玩够呢!”胡义不耐烦地走进厕所拿了拖把出来,气哼哼地拖着地,不再看吴晓晓的眼睛。
吴晓晓拿手轻轻抚着小腹,想到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在慢慢憧憬着外面的世界,一种天然的母性越来越浓烈地在心头蔓延。她看着胡乱拖地面若冰霜的胡义,心里却越来越温暖起来,因为肚子里是另一个自己,她下定决心要争取帮助胡义回到原来的样子,更坚定了一定要努力把这个小生命孕育长大的决心。
吴晓晓怀着对小生命的无比怜爱的心情,强迫自己吐了又吃吃了又吐,有时候难受到趴在水池边吐得直不起身,想到孩子,便赶紧漱了口又回去补充能量。她也爱屋及乌地开始关心起胡义的生活起居来。她又像以前在单身宿舍时那样重新开始买菜做饭,尽量回忆着胡义的口味,忍着呛人的油烟味一边吐一边给他做饭炒菜,然后热了冷冷了热地等着他回来吃晚饭。吴晓晓好像现在才发现胡义已经很久不着家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自己怎么想不起来了?怎么这么粗心呢?吴晓晓斜躺在沙发上,身上搭着一床厚毛毯,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就起来去摸摸桌上的饭菜凉没凉,摸着还是热的心里就莫名地开心一点,可是这样的开心还没有冷却,脚步声要么就继续往楼上去了,要么就从自己门前经过往别家去了,如此反复都一个星期了,胡义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
白天还好,好歹有电话可以给胡义打传呼,尽管吴晓晓把传呼台都要打爆了,打到传呼台工作人员一听是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姓吴,胡义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可是好歹也还有一个可以和他有点关联的媒介存在,让吴晓晓失落的心多少还有一点点寄托。吴晓晓开始害怕天黑起来,尤其是这样寒风呼啸的夜晚,吴晓晓一个人守着不大的出租屋,第一次感觉这个房间大而空旷,大到让她觉得好像连自己的呼吸都有回音似的。
吴晓晓第一次为这个自己以前不曾上心的男人伤心起来,她在心里反复寻思究竟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让胡义突然对自己这么无情,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管不顾。或许不是突然,是有段日子了,只是以前自己没有那么在意,总想着他是在外面照顾生意。
“对了,或许他是想着孩子,出去找活干了呢?”吴晓晓一想到这里,便觉得空荡荡的心里有了一点依靠,于是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胡思乱想。
吴晓晓这种自欺欺人的阿Q心思,还是被胡义亲手给戳穿了。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胡义总算是兴奋地吹着口哨回来了,虽然进门就停了口哨改换了一张长黑脸,吴晓晓还是怀着从不曾有的激动和幸福冲上去挽着胡义的胳膊嘘寒问暖,可是就在她为他解下围巾的时候,胡义左脖颈上几个凌乱的口红印一下把她的幸福打到了深不见底的冰窟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