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病房出来,各自分散回单位去了。吴晓晓走过住院部一个小花园时,无意中看到紧挨着花台的地方有朵小花孤独地开在相形高大的桃花树下。桃花已经打着或粉或白的花苞,估计不多久就可以春色满园了。
吴晓晓弯下腰来仔细端详这朵小花,虽叫不出它的名字,却特别喜欢,紫色的小花,初看很普通,再看却颇有牡丹的华丽。
这朵不知从何而来的紫色小花,在微风中摇晃着,挣扎着,小花下几片抖动的绿叶,极力向上伸展着,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倔强的小姑娘。
市井百姓喜欢名花的华贵,文人雅士偏爱梅兰菊竹的高洁,很多人甚至不惜重金或者时间去精心培育它们。这朵在风中摇曳的小花,不知从哪里来,或许很少被人注意,却依然顽强地旺盛着,极力绽放它绚丽的色彩,活出自己独有的魅力。
或许是刚刚触摸了一个弱不禁风雨的小生命,吴晓晓心中突然对这朵无名小花莫名地喜爱了起来。可是呵护它最好的方式,也只有任其在风雨中成长绽放,而不能采摘下来放进温室里去。既不名贵,也没什么芬芳,但是顽强的生命力却让它在这初春时节骄傲地领衔着美丽的风景,或许不久桃花满园时,更没人会在乎它的存在,但是大地一定不会忘记这个生生不息的小生命。
吴晓晓突然觉得胃有些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上楼回到办公室时脸色一定不好看。
“晓晓,你去哪了?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付敏见吴晓晓进来时无精打采的样子,半讨好半关心地问道。
“我去妇产科看汪红去了。”吴晓晓无精打采地回道。
“汪红生了?男孩还是女孩?”季宇航也跟着一起八卦起来。自从他闹着竞聘失败以来,对吴晓晓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恭敬而且有些忌惮起吴晓晓来,言里言外生怕吴晓晓会像其他科长那样公报私仇给他小鞋穿,找理由扣他奖金。这让吴晓晓没能感到被人尊崇的快乐,反倒感觉很憋屈,他这到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从门缝里看人把自己看扁了呢?好像效果都是一样的,让吴晓晓感觉不自在,觉得他们关系还不如原来剑拔弩张的时候自然。
“嗯,女孩,蛮可爱的。”吴晓晓笑了笑。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付敏走过来摸了摸吴晓晓手,“你手咋这么凉呢?不是看到汪红生小孩给吓的吧?”
“不至于,有啥好怕的。”吴晓晓想到汪红对那个小生命的态度,不觉胃痉挛更厉害了。
在两个人一再的关切下,吴晓晓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提前下班回去休息一下。
吴晓晓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胡义如雷的鼾声。
“怎么大中午喝成这样。”吴晓晓看了看手表,四点不到,从胡义沉睡的状态看来,不知道啥时喝完的。
吴晓晓觉得胃痉挛的更厉害了,她从床上拿过一条毛毯,不小心碰了一下胡义,胡义半梦半醒地睁了一下眼睛,动了动唇,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晓晓的名字,又沉沉睡过去了。
等等吴晓晓醒来的时候,外面天空已经黑了,胡义坐在沙发她脚那一头,斜靠在沙发背上打盹。感觉到吴晓晓的动静,胡义赶紧睁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胃有点不舒服。”吴晓晓揉了揉这会儿因为饥饿加重了不适的胃部,反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大中午的去哪里喝酒了?”
“没地方去不就喝酒了。”胡义用手搓了搓脸,声音有些沙哑,也有几分不耐烦。
“什么叫没地方去?你不上班吗?”
“我们锅炉房要拆了,我能去哪?”
“你是说你下岗了?”
“什么叫下岗了?说那么难听。”
“那是什么?”吴晓晓诧异地看着胡义,“不上班怎么不去你们的串串店守着?”
“早关门了。”胡义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你现在怎么开始唠唠叨叨的,烦不烦?”
“关门了?”吴晓晓更加惊异了,“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上次就跟你说过生意不好的,你自己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那关门了,盘出去多少钱?还剩多少本金?”
“还有啥本金,早亏完了。”
“怎么可能?桌椅板凳铺面转让总得剩点吧?”
“那以前赊欠的材料什么的不得还啊?”胡义恼羞成怒地把手在空中乱舞一气,“你现在怎么絮絮叨叨跟老太婆一样。”
“我投了一两万一分没赚到,现在连本金都被你亏完了,还不兴我问问咋地?”
“你现在咋那么烦?说话不看看场合,我现在心情烦躁着呢,懒得跟你啰嗦。”胡义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嚷着,吴晓晓不认识他似地看着他。胡义迟疑了一下,一把拉开房门再重重地把门关上,一头冲进了黑夜。
吴晓晓被胡义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给震住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半天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
胡义突然失了业,和朋友开的串串店也关门了,他却好像比以前更忙碌了起来。以前不管多晚他总是要回家的,现在反而是隔三差五夜不归宿,吴晓晓打无数个传呼他也不回,吴晓晓不明白他何以突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更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怀孕了。当妇科医生同事告诉她这个意外惊喜时,面对同事的恭喜她心里却莫名地哀伤起来,她不晓得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胡义。她第一时间写信给父母告诉他们这个喜讯,然后给闺蜜杨依梦挂了一个长途告诉她这个消息,最后才给胡义传呼留言让他晚上务必回家,她有急事相告。
可是那一夜胡义又让她难过地失望了,不仅没有回传呼,对她的“急事”也毫不关心,又是彻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