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晓等胡义走后忍着浑身酸痛挣扎着起来收拾一通，不等胡义回来便拿着手提袋空腹上班去了。
肚子里满是昨夜的酸气，哪里还有空间装什么小笼包呢？脑子里满满都是单欣蕊那个一年要求结一次婚又悔一次婚的“神男”，还有一个曾经黏着自己求结婚发誓要让自己幸福一辈子婚后隔三差五醉得不成人样的“现男”。两个男人前后在吴晓晓脑海中交替上场，把自己本来以为清醒的脑袋闹腾得晕晕乎乎的。她昨晚笃定单欣蕊即使和那个“男神经”结了婚也不会幸福的想法现在开始摇摆成将来他们未必就不幸福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四季轮替斗转星移，更何况隔着肚皮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心呢？现在吴晓晓心里开始有些相信单欣蕊和男朋友好事多磨后将来一定会幸福了。
吴晓晓昏沉沉地刚收拾完卫生，办公室就打电话来通知让赶紧去院办开会。
“晓晓，你怎么不吃饭就走了？”胡义提着一笼小笼包和一个豆浆袋，刚走到二楼拐角处，碰见吴晓晓急匆匆跑下来，赶紧把早餐递到吴晓晓面前，“再忙也要吃点东西啊，不然一会儿你胃该不舒服了。”
“来不及了，院办等着开会呢。”
“哦哟，这是眼气人啊？”单欣蕊刚从楼下走上来正巧碰见吴晓晓下楼，看着胡义手里的早餐，羡慕地看着他俩打趣道。
“我开会去了，先走了。”
“那你想吃啥我去买？你中午早点回来。”胡义扯着嗓子在后面大声喊着，生怕别人听不见。
吴晓晓想着中午回去胡义未必在家，心中一阵饥饿带来的痛感，她用手揉了揉有些痉挛的胃快步往医院后部的院办小跑去。吴晓晓刚走到楼下，还没上楼梯呢就听见楼上闹哄哄地像一锅粥。她生怕自己迟到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大踏步跨进会议室，才发现其他科主任都到齐了，平时不参加院务会的副主任也都到了，挤了满满一屋子。
“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康院长看见吴晓晓进来，就宣布会议开始，院办主任赶紧站起来去关会议室大门。吴晓晓心里一边嘀咕着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和重要，一边拿眼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空位，最后还是B超室主任向她招了招手，她才红着脸穿过会议室中间走过去在她身边挤了下去。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副院长赵立新坐在康院长旁边，双手抬起来往下压了压，提醒大家注意会场秩序。
“大家可能也听说了，最近妇产科出的这个医疗事故，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相信这也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吴晓晓作为后勤科室，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一无所知，瞪着大眼睛看了看旁边B超室赖主任，赖主任对她瘪了瘪嘴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吴晓晓明白大约整个会场就只有她自己不知情了。康院长把妇产科的事故大致讲了一下，“所以今天医院的会议我们邀请了副主任一起参加，希望大家会后回去好好做好各科室员工思想安抚工作，大家不要传谣信谣，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部门任何环节都不能再出纰漏了。我们领导层面会找厂里支持，大家做好本职工作不再出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从会议室出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这是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呢？”吴晓晓挽着赖主任的胳膊，B超室在他们办公室斜对面，平时和她们两位超声科老师关系比较近。
“有几天了，一开始以为我们医院自己能治好，谁知道感染了，只好转大医院了。”赖主任胖胖的圆脸上一双大眼睛很漂亮，可惜刻上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不过更透着知识女性的知性美，“产妇母亲和产科冯主任是好朋友，想着熟人好办事，所以很放心把女儿送到我们医院来做破腹产。为了美，他们选择横剖，大家都以为手术很成功，谁想到他们做手术时不知道怎么把小肠给人家划破了。第二天才发现，在我们医院又做了第二次手术，结果还是感染了。”
“那转院过去一切都由我们医院承担咯？”吴晓晓大约是听懂了康院长的潜台词。
“必须的呀，不光是人家现在的治疗费，估摸着怎么也得三十万左右，关键是现在人家家属要求我们医院负责把她女儿治好以后另外赔偿一百万。”赖主任眨巴着眼睛，“你说我们医院是不是得给陪破产了？我看医院这次就是不破产也几年都翻不了身了。”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吴晓晓睁着大眼睛，心里才明白昨天康院长为啥莫名其妙让转五万到省医院去呢。
“昨天下午才转院，一开始都瞒着呢，现在瞒不住了才说。等着吧，我们搞不好工资都没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公平，这是他们产科的事故，凭什么我们要跟着受牵连？”赖主任撅了撅嘴，满脸都是委屈和愤怒，“你说那家人自己是不是也有责任？家里那么有钱，本来等着生完小孩就去美国的，干嘛不去大医院非得来我们这种小医院？我们才是跟到背时的，羊肉没吃到还惹一身骚。没钱的话干起都没劲，你说是不是？”
“康院长刚刚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不要传谣信谣，”吴晓晓终于明白为啥院里今天一大早开会这么着急忙慌又兴师动众的，原来各科室早都炸开了锅，一百多万可是大家一年多的工资呢，“医院总会想办法的，再说了厂里也不会不管的，这么大一件事。”
“你可别太乐观了，我听说，”赖主任左右瞅了瞅没人，压低嗓音说，“我听可靠消息说厂里根本不会管，让我们医院自己想办法，最后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吴晓晓大约有些明白赖主任的可靠消息从何而来了，难怪康院长这么紧张，一定是有人暗中播撒谣言动摇人心，而且这个人说话很有份量又不能捅破不能得罪。
“别自己吓自己。”吴晓晓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顺水推舟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应付着。
吴晓晓猜测得果然没错，她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电话就响了，付敏接起来转告她说康院长让她赶紧去她办公室一趟。
吴晓晓转身一路小跑到院办，郝主任带着和她走得很近的门诊主任和其他几个辅助科室主任在康院长办公室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赵立新和医务科长也在里面，可是都耷拉着脑袋不敢吭气。
“晓晓，快进来。”康院长看见吴晓晓就像看到救星一样，“你来跟郝主任他们解释一下，我们医院的奖惩制度。”
吴晓晓一下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件事自己最后一个知道，现在却要自己最先表态，自己就一个小小的财务科长，这么大一件事自己能瞎说吗能瞎表态吗？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祈祷那个病人早日脱离危险康复出院，不是在这里纠结会不会牵连其他科室吧？但是话也不能随便说，说的不好自己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呃，我觉得现在最先考虑的是配合省医院治好病人吧……”
果然吴晓晓话还没说完，郝主任就大嚷了起来，“那是你们医院领导的事情，我们只关心我们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今天你们院办也好财务也好，必须给我们写一个说明，不然不得行。”
“啥说明？”吴晓晓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嘴巴和眼球一样微突的女人。
“啥说明？就是必须写清楚这个事故的所有损失只能由产科和手术室负责，不能连累我们这些跟他们无关的科室。”
“不能少我们一分钱。”
“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一唱一和，吴晓晓知道自己不是她们对手，赶紧闭了嘴不吭声了。
大家正在僵持不下时，康院长接到分管副厂长的电话，让她赶紧去厂里一趟，康院长撂下电话赶紧出了门往厂里去了。院长不在，群龙无首，几个女人围着副院长和院办主任叽叽喳喳一通牢骚，赵立新他们一言不发，郝主任只好没趣地带着其他几个女人邀约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