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朗道:“少爷,您要救这位赵同知,得去求你义兄魏忠贤。没有他点头,谁也不能从内厂大牢里捞人。”

贺泽贞愤愤然:“求他?上回刘纲稀里糊涂死在了咱锦衣卫诏狱里,他把我恶心的不行!现如今我跟两位干爷爷是一路,他跟田化雪是一路。我才懒得跟他低头呢!”

洪朗道:“可你答应了赵公子。人家是从小跟你一起长起来的。也被你从小欺负到了大。他好容易开口求你办事,你总不能不管吧。”

贺泽贞陷入了踟蹰:“是啊。我不能不帮赵肉球。”

洪朗道:“人家屋檐下,得低头时且低头。说几句软话,身上又不会掉肉。”

贺泽贞思索片刻后打定了主意:“得!不就是装孙子嘛!祖父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古今成大事者,以装孙子为第一要务。想当初他就是靠着在张鲸面前装孙子,把张鲸斗败的!装孙子这事儿我们贺家人熟得很!”

洪朗笑道:“真不知道你是在夸你祖父还是在骂你祖父。拿你祖父打趣,小心他晚上找你弹你的脑瓜蹦。”

当日下晌,贺泽贞来到了内厂督公值房。

魏忠贤见到贺泽贞,一脸笑容:“泽贞,我的好义弟,你怎么来我这地界了?”

贺泽贞亦是笑容满面:“咳!义兄您掌了内厂,我还没来得及给您贺喜呐!这趟来,一来是给您贺喜,二来是认认门!内厂管西厂,西厂管东厂,东厂管锦衣卫。要是这么算,我现在是你手底下的人。以后还要你多关照呐!”

魏忠贤笑骂道:“你小子啊,话里藏着刀呢。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咱们是干兄弟,就像是以前六爷跟冯保冯公公的关系差不多。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有任何事儿,尽管找我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小子办!”

贺泽贞从袖中掏出了那只装着金甲大将军的蛐蛐罐儿。他道:“义兄,开眼吧您嘞!正宗宁阳产的金甲大将军!拿到斗虫场去,一准百战百胜!”

魏忠贤也是喜好秋虫之人。他闻言连忙打开蛐蛐罐儿,看后连声称赞:“好东西啊,好东西!看这翅、这须、这大板儿牙!嘿,要是有这玩意儿,前几天我也不会在斗虫场输给德庆侯家的二公子三千两银子。”

贺泽贞问:“义兄喜欢嘛?”

魏忠贤道:“屁话。好东西谁不喜欢?”

贺泽贞道:“那就送义兄了!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我拿来孝敬你的。”

魏忠贤闻言,合上了蛐蛐罐儿:“我听明白了。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求于我对吧?”

贺泽贞坐到魏忠贤对面,毫不客气的拿起茶盅喝了一大口:“要不说,知我者义兄也嘛?我一撅屁股您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甚至直到屎是柑橘味儿的还是西瓜味儿的。”

魏忠贤笑骂:“你这套说词儿,是不是跟你祖父学的。你这是在贬损我吃过你的屎呢!你个臭小子。”

贺泽贞放下茶盅,收敛笑容:“义兄。我的确有求于你。你们内厂这几日是不是抓了个名叫赵炳皓的渭北府同知?那人是赵肉球的堂哥。您知道,赵肉球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求到我这儿,我不能不帮。”

魏忠贤若有所思:“渭北的那个府同知?这人放与不放,的确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可他进京是来找茬儿的。放他出去容易,要是他出去之后兴风作浪,惹得皇上不悦,那就没法子收场了。”

贺泽贞道:“义兄放心。他那边我去说。他出了内厂大牢,我就让他回渭北去!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魏忠贤点点头:“来啊,去大牢,把渭北的那个赵炳皓提到这儿来。”

不多时,两名内厂番子领着赵炳皓来到了魏忠贤的值房。

魏忠贤道:“赵炳皓,这位是你侄子的朋友,镇山侯贺小爷。他受你侄子所托,到我这儿来捞人。”

赵炳皓早就听说过小侯爷大名,他连忙拱手:“小侯爷,久仰。堂弟给我的信里经常提及您。”

贺泽贞道:“赵老哥。明跟你说了吧,我是来捞你出去的。不过你得保证,出去之后别乱说话、别乱惹事。立即返回渭北府。我虽比你小,身份却比你高得多。我今日托个大,教你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赵炳皓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拱手:“小侯爷教训的是。我出去之后绝对不乱说话,立即回渭北。”

魏忠贤道:“赵炳皓,小侯爷是我的义弟。他求情,我不能不放你。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真背着你那筐石头去敲登闻鼓,仔细我把你抓回来,扒了你的皮!以内厂的职权,整死一个五品小官儿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赵炳皓连连点头:“是,是。下官一定听魏公公和小侯爷的。”

魏忠贤又对贺泽贞卖起了人情:“泽贞啊,也就是你小子开口。换做别人,呵,就算是陕西巡抚来拿着大几万两银子来找我求情,我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赵炳皓多了一句嘴:“魏公公,陕西巡抚已经空缺两年了。”

魏忠贤一愣:“哦?还真是这么回事。得了,泽贞,你领着他赶紧走吧!亲自把他送出城!”

赵炳皓跟着贺泽贞出得内厂。

贺泽贞道:“走吧赵同知,我送你出城。”

赵炳皓却“扑腾”给贺泽贞跪下:“小侯爷,对不住,下官要食言了!”

贺泽贞眉头一皱:“什么?”

赵炳皓道:“我不能不管渭北的几十万灾民的死活!我刚才在魏公公面前做出承诺,也只是权宜之计。只有离开内厂大牢,才能为民请命。”

贺泽贞问:“你还是要去敲登闻鼓?”

赵炳皓却摇头:“下官位卑言轻。要是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恐怕刚敲一下就会被内厂的人带走。我是想去求我老师,吏部尚书孙丕扬。让他帮我上书皇上。”

贺泽贞道:“这......我答应了魏公公,送你出城。”

赵炳皓却道:“小侯爷,六爷生前是国之柱石。他难道没跟您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么?我是渭北的父母官,不能看着几十万百姓天天吃石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