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便轻声细语地聊着天，步千璇很坚定地告诉妈妈，“这个时代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人的认知在变，而且大不了，我也可以找个志趣相投的人。”她蓦地觉得她说的话好像都意有所指，马上又说：“哎呀，妈，你想什么呢？我更追求的爱我的人，不是我的工作或者什么其他的外在条件。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有条件婚姻，个人追求不同嘛。”
白婷汐淡淡地露出微笑，她很庆幸，这二十三年来对女儿严厉的教育没有把她养歪了，这一生的遗憾很多，偏偏女儿是她今生最大的安慰。
“千璇，妈妈没能给你那么多，幸好你成长得很好。”白婷汐由衷地对女儿倾诉，步千璇的心里有点感动，可她又不会那么矫情，只是笑着对妈妈说，“下半生，你会幸福的。”
白婷汐突然觉得女儿的话很有道理，她不该因为一件不幸而一生不幸。她也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明天我们去看看外公外婆吧？”
“真的？那，那我要安排一下，你突然出现，我怕二老受不了。”步千璇兴奋地说。
白婷汐默许了女儿的提议。
第二天，步千璇先给陈阿姨打了电话，她把妈妈回来的事告诉了陈阿姨，有那么几秒钟陈阿姨在电话的另一端说不出话来，良久，陈阿姨有些哽咽地说，“真的？”
“嗯，我下午会带妈妈去老宅，先到您那儿。”步千璇计划先让妈妈在陈阿姨家坐一会儿，她去知会外公外婆一声，想来这二十几年不见，他们两位老人家也要做些心里准备的。
陈阿姨拿着手机连连点头，“好，好。”
下午，步千璇就带着妈妈到了乡下的老巷，这会儿，乡亲们也都在午睡，外面没什么人走动，乡下的变化虽然也很大，但还是熟悉的，白婷汐不禁百感交集，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陈阿姨已经等在巷子口了，虽然她们的容貌都有岁月的痕迹，却还能看到当年的样子，陈阿姨上前拉住白婷汐的手，没多说就往家里走。
进了院子，陈阿姨先忍不住泪水，“婷汐啊，你……”拥抱白婷汐的时候空荡荡的左衣袖让她心里便更加难过，泪水都不知为何而流，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久不见。”白婷汐显得镇定许多，或许是这些年来的经历让她可以波澜不惊，而此刻的心境也是她自己不曾预料到了，她看了一眼女儿，莫名地感激女儿。
步千璇也眼眶温润，她忍了忍对她们说，“你们俩先叙叙旧吧，我去外公外婆家。”
两个妇人点头，步千璇走出陈阿姨的家门向外公外婆家走，心里仍然忐忑不安，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敲门板的时候，步千璇喊着，“外公外婆！”
外公正在院子里拾弄他的盆景，外婆在屋子里看电视，听到是步千璇来了，都迎出来，“千璇来了？怎么没事先打个电话？”
“事先打电话，你们要忙着准备吃的，太辛苦了。”步千璇笑着说，随手把买的牛奶放在他们的桌上，心下便想着如何开口。
“你来吃我们做的乡下菜，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外婆笑得两只眼睛成了月牙似的。
步千璇端详着二老的脸色，看起来，健康红润，嗫嚅着说，“外公、外婆，今天我来是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怎么了？你，你要走了？”外婆的脸上的笑容敛了去。
“不，不，不是的，是我带了一个人回来。”步千璇小心地看着他们的脸色。
老两口疑惑地看看彼此，“男朋友？”
“不不不，哪来的男朋友。”步千璇连忙否认，“是，是你们一直在思念的那个人。”步千璇的话音落地，老两口怔在那儿好一会儿，蓦地外公就朝门外走去，外婆这时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似地跟着丈夫往外走，步千璇还来不及开口，老两口人已经站在大门外了，见四下无人，又看向步千璇。
步千璇追出来说，“因为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我妈她在陈阿姨家等我传话儿呢。”
老两口二话不说地往陈阿姨家走去。
步千璇不曾想到两位七十岁的老人可以这般健步如飞，连她都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外公似乎已经忘记了礼数，推门就进。
陈阿姨和白婷汐正说着话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随后就听到了步千璇的声音，两个人起身往外走，正撞见闯进来的外公外婆。
二十三年没见，白婷汐走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是她现在这样的年纪吧？现在他们已经满头白发，人也变得黑瘦了一些，脸上的皱纹像是记下了对她的思念，又像是对她的谴责。
“爸！”白婷汐失声叫道。
外公的嘴唇微微颤抖，而刚进来的外婆，已经泪流满面，冲上前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同样，外婆也感受到了那个空荡荡的衣袖，心里更加难过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只顾抱着女儿喊着：“我的囡，我的囡。”
院子里的人无不落泪。
白婷汐只有一只手臂，她不能将父母全都拥进怀里，一只手拍着妈妈背嘴里不断说着，“女儿不孝。”
这样哭了一会儿，陈阿姨劝道，“这大热的天，都别哭了，家人团聚是好事。”
步千璇也擦掉脸上的泪水，含泪笑道，“是啊，是啊。”一边跑到外公身边，扶着外公，生怕老人太过激动了。
乡下的生活还是安逸健康，两位老人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毛病，总是因为白婷汐时不时稍来的消息支撑着他们熬到了这一天。回到白家，白婷汐等父母坐好了走到他们面前，突然跪了下去，二老微怔，旋即上前搀扶，白婷汐却执意跪着说，“女儿不孝，当年年轻不懂事，只知道一走了之，二十多年都没在父母跟前尽孝，还望爸妈原谅我。”
“只要你人好好的，就好，还说这些干什么？”外婆扶女儿起来，看着女儿那只断了手臂不免心酸，“这些年苦了你了。”
外公这时反而有些气恼的样子，“要不是千璇这丫头回来了，你是不是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们了？”
父亲的威严让白婷汐羞愧难挡，“爸，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