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妈妈的安慰步千璇的心踏实了很多,妈妈是她永远的后盾。此刻,步千璇好想抱一抱妈妈,感受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那种味道是妈妈特有的,步千璇蓦然觉得自己真是粗心,这淡雅的香气也是江南特有的,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妈妈会喜欢兰花香。
“妈……”她想说,她想妈妈了,可最终她还是没说出口,她说:“我想吃涮羊肉了。”转移了话题。
白婷汐‘噗嗤’一声笑了,是啊,在太仓,过了正月就没人吃羊肉了,这丫头在北京长大,大概是馋这一口了,“那就早点回来。”
“嗯。”步千璇笑着答应。
张池羽远远地看着步千璇从文化馆里走出来。他怕,她不想见到自己,也怕看到她逃避自己的样子,但是王子谦的出现让他非常不安,所以,他早早就等着文化馆附近。看到王子谦走了,步千璇一个人回家,左顾右盼地四处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他才默默的离开。
终于到了周末,文化馆外热闹非凡,各丝竹乐社齐聚,步千璇看到了高班主,也看到了徐老,她兴奋地去和他们打招呼,她想起在两个班客串的那位陶老师,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在哪个乐社里。结果一看,各有所选,而几个乐社之间也是相当友好,哪里像是一场比赛,更应该算是雅集,聚会,高班主和徐老显然是非常熟悉的,徐老年长,高班主仍是笑呵呵地高谈阔论,不知在讲些什么有趣的事,逗得大家欢笑不止。
还有很多来自中小学的学生乐社,另外还有一个乐社很特别,是残疾人组成了。步千璇真是开了眼界,她只知道太仓的江南丝竹乐社很多,但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而且已经渗透到了各类人群中。
江南丝竹馆乐队也来了,到底在太仓他们还是被尊为正宗,所有人都上前打招呼,寒暄问好。步千璇一眼就看到了张池羽,是他太显眼了?还是他在她心里太显眼了?步千璇转过身,往文化馆里面走。
闵绍言和她擦肩而过,见她低着头往回走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张明,连忙走过去和张明打招呼,“张老师,您来了?”
“文化馆这么大的活动,当然要支持。”张明和蔼地看着闵绍言,对这个后辈,张明也很是喜欢,何况他是评委之一。
闵绍言谦虚地说:“张老师就是定海神针。”
“小闵,我只有一个意见。”张明突然严肃下来。
“您说,张老师。”闵绍言亦是严肃地对待。
“以后不能说是比赛,只能是交流会。江南丝竹如果成了是比赛,是没有严格的标准的。”张明认真地说着。
闵绍言如醍醐灌顶,“是我大意了,张老师,您说得对。”一时之间对闵绍言自己的失误感到惭愧,“这阵子馆里的活动多,都是比赛,我真是大意了,亏得各乐社的班主们照顾。”
“是啊,江南丝竹班都知道这是个乐子,不会计较的,但这不利于对江南丝竹的定义啊。”张明又笑了笑。
这对闵绍言来说算是个极大的错误了,在他心中再清楚不过的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失误。江南丝竹最初的形成就是自娱,一起搿丝竹的人玩得过瘾,哪里是演给别人看的,何来比赛之说呢?
“张老师,我总觉得如果不把一些我们民间的更多的演奏技法记录下来,也是一种损失。而记录下来了,又变成死板的东西,又好像违背了江南丝竹真实意义,该如何平衡好这两点,我一直在探索。”闵绍言谦逊地请教张明,张明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能一直守着旧的,但创新,又怕走了样,如果新旧之间的这道屏障不打破,很难证明我们这个时代的江南丝竹文化是什么,所以,小闵,你的任务艰巨啊。”
“我只是想把我们这个时代的音乐特色留在江南丝竹里。”闵绍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张明点着头。
“深具现代性的意识折射在同时期江南丝竹演奏上的探索。就是我想写的主题。”突然,从里面传来步千璇的声音,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步千璇都听到了,她忍不住从后面走到他们面前,“张老师,闵馆长,我想你们要的是我刚才说的论文吧?”
闵绍言和张明看着步千璇,某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或许有些事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除了她父亲步柏轩,步千璇的出现,会不会也给江南丝竹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江南丝竹的现代性并非单一的过程和一个必然导向的结果,而是充满个体,群体间的矛盾、冲突和协调,多重的时间观以及心态体验。从深具现代性的历史远景切回到乐种所处的当代近景,浮现于眼前的是层层叠叠的历史感和对传统的差异性建构。现在我们要思考的是这些吗?”步千璇自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代江南丝竹前辈。
张明和闵绍言不由地赞叹这个女孩子,到底是学院派,对音乐的理解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对,这是一个新的音乐图景,要怎么记录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张明肯定地回答。
闵绍言也是院校毕业,但他读书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对音乐和人类的深刻研究,还停留在音乐本身,“太棒了。”当有人能说清楚自己的感受时,那种心照不宣最让人激动。
“一会儿各乐社上来的表演的时候,你坐在我旁边,我们边听边交流。”闵绍言对步千璇说道。
步千璇笑着答应,她突然看到远处的张池羽正看着她,马上说了句:“我先去后台准备。”
“好。”
张明看着步千璇的背影,若有所思。闵绍言多少知道些传闻,对张明说,“张老师,是不是也觉得后继有人了。”
“会演奏江南丝竹的人不少,真能懂的年轻人不多,如果再能深入其中,真是少之又少了,你们文化馆有这样的人才吗?”张明反过来问闵绍言。
“张老师,这个时代虽然有点浮躁,但不乏一些年轻人反而淡泊,或许,这也是个最好的时代。”闵绍言的话让张明很意外,他思量了一会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