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人敢替步千璇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
步千璇得喉咙发紧,怒火几次试着冲破她紧闭的牙关口,所有的理智和教养马上就要像火山一样喷薄而出,她刚要开口反驳,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反驳谁?面前的这些前辈,除了另一位琵琶演奏老师和张池羽是年轻人,都比她年长,也一定都认出她是谁,都知道她父母的故事,都知道那些关于张明的传言,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说?
她看着所有人,不知为什么,片刻后,积聚在胸口的怒意竟然莫名地消失了,忍,忍耐,她不能爆发,她劝自己。终于,她把所有的怒气重新关进心房,她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琴,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去修一修琴。”抱着她的琵琶跑出江南丝竹馆。
张池羽紧跟着她追出去。
“千璇!”他在后面喊,可是步千璇像没听见似地不停地跑,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漫无目的逃离。
张池羽终于追上了她,拉住她的胳膊,“你到哪里修?”
步千璇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到哪里修,她只觉得难过,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张池羽偏要跟着她,她大声说道:“不用你管。”就挣开张池羽的手,继续走。
“去找徐老吧,只有他能帮你修好这把琴。”张池羽一语惊醒梦中人,没错,这把琴本来就是徐老做的,只有他能修好。步千璇拿出手机打给徐老。
“我送你去。”张池羽说道。
“不用。”步千璇马上拒绝,好像这一刻,他是张明的儿子成了贴在他脑门上的标签。
“你不要冲动好吗?”张池羽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步千璇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温和沉稳,在步千璇心中张池羽就是温润如玉的江南才子,她再也无法控制刚才在张明面前压抑的情绪,“不用你管!”大喊出来。
路上的行人纷纷看向这两个争吵的年轻人。
可他们却如若无人之境,张池羽缓和态度,“对不起,我爸太苛刻了。”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替他道歉?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步千璇终于忍不住泪水,哽咽地说道,“你走开!”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大脑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思考。
而那一刻,张池羽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将她抱进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在为谁道歉。
步千璇想推开张池羽,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推开他的力气,任由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很温暖,也很安心。可他是张池羽,张明的儿子,为什么他是张明的儿子?
张池羽是个骄傲的男生,尽管他看起来温和,但他与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他第一次将一个女孩子拥在怀里。他的心狂跳不止,可他还是勇敢地将步千璇柔弹的身体紧紧抱住。他不愿用那些好听的语言去表达什么,他总觉得语言有时候是最乏力的。
直到感觉到怀中的步千璇情绪缓和,拉着步千璇的手,把她送进自己的车里,开车带她直奔徐老家。
两人一路无活,各自消化情绪。这是两个人的性格中最相似的部分,虽然年轻,他们都习惯地自己消化情绪。
徐老看到步千璇手中的琵琶就明白了,让他们进屋。徐老乡下的宅子里专门有一间搭在外面的工作间,里面堆满了做琴的材料,虽然对外面的人说再也不做琴了,但徐老手里有些做琴的好材料,但凡徐老有空,就慢慢地做一点,慢工出细活,他也不着急,做一样算一样。他带着两个年轻人走进那间工作间,开始在他一堆放琴弦的柜子里找琴弦。
“以前的弦比现在的好,现在的弦都是新材料,也不能说不好,但是不好买,也和我那时候做琴的要求不一样了,所以,还是要找以前的老弦给你换上才能让这把琴弹出最好的效果。真难为你妈妈把这些琴都保养的这么好了。”徐老一边找琴弦一边自言自语。
步千璇的情绪不好,她不想在徐老面前表现出来,强挤着笑容说:“是呀,我一直在上学,妈妈在家里一定做了很多事,可惜我都不知道。还把她保养得这么好的琴弦弄断了,真是该死。”越想自己的冲动行为越是后悔。
徐老摆摆手,“放心,我有,我这里存货多呢,以前啊,我就喜欢存这些宝贝。找到了,找着了。”他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铁盒里面装着琴弦,徐老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孩子似的笑容,就像孩子找到了自己藏起来的糖果,“来,我给你换上。”满脸的自傲。步千璇此刻看到的徐老和在鸿庆班的徐老判若两人,眼前的徐老更加和蔼可亲,更像是一位长辈关爱着她,与张明的严肃相比,步千璇的心瞬间就被温暖了。
步千璇鼻头发酸,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有您太好了。”总算对妈妈有个交待。
张池羽始终保持着沉默,他的沉默让久经世事的徐老看出些眉目,“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他把你的琴弦弄断的?”
步千璇尴尬地摇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徐老瞥一些张池羽。步千璇不知从何说起,垂着头,“我在江南丝竹馆里合乐,被张明老师批评了。”
“哦。”徐老没再多说,开始给步千璇的琵琶换琴弦。
步千璇看着徐老换琴弦,偶尔搭把手,徐老将琴弦收紧,用手指拔弄了几下,竖着耳朵听音,一脸严肃。直到音准,才笑了笑,“好了,弹弹看。”他把琴递给步千璇。
步千璇试了试,满意地笑了,“比以前还好了。”
“丫头,你妈妈没教你关于江南丝竹的演奏技艺吗?”徐老在修琴的时候,手没闲着,脑子也没闲着,他明白张明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