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需要,做什么都是多余的。现在,正应了这句话。外公看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他这么明显的赶了儿子几次,都没用,着实不能再赶了。
“这位女孩子是?”白鸣朝直接看向步千璇问陈苹。陈苹一怔,她哪敢说出步千璇的名字,这个名字太明显了,“是余庆班来的大学生。”
“哦,现在的大学生也喜欢江南丝竹?”白鸣朝笑着问。
“我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特意到太仓来寻找江南丝竹的民间现场。”步千璇大大方方地说道。
大概是怕他们再聊下去会露出破绽,外婆就说,“来来来,吃水果,不要说话了。”端着枇杷放在桌子上。
步千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场面,她和宁依依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多说话儿。和她们一样不敢多说话的还有白鸣朝,他不知道父母有没有看出来步千璇很像他阿姐,如果说了怕勾起他们的伤心事,不说,那陈苹的用意何在?一边寻思着,一边吃着枇杷,不敢抬头。
屋子里就陷入了片刻的安静当中。
“今天留在这吃晚饭吧,吃了饭再走。”外婆关心地对步千璇说话。
步千璇瞥一眼舅舅,但见外婆期盼的目光,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嗯。”
舅舅听母亲这样说,大抵就明白,母亲一定和他一样,觉得这个女孩子像阿姐。阿姐一走二十多年,偶尔能听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但也只是报个平安,具体的情况全然不知。而且那些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因为还在外面读研究生,对当年的事了解的不多。
“这位同学,你今年多大了?”白鸣朝突然一问,所有人都愣在那儿。
“23。”步千璇只能回答。
白鸣朝怔怔地看着她,又看看陈苹,陈苹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白鸣朝仿佛明白了点什么。他继续垂头吃枇杷,而他的沉默,所有人心里都有了盘算。
过了好一会儿,白鸣朝才说,“你妈妈呢?”
他果然还是猜到了,“你们也真是,瞒我作什么?”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舅舅,是我不好,我不让他们说的。”步千璇说道。既然瞒不住,也是老天的安排,那就不瞒了。她站起来,给舅舅鞠了个躬,“因为,妈妈还不知道我和你们相认了,她心里的结还没打开,是我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
步千璇把这件事又给舅舅讲了一遍,舅舅连叹了几口气,“我知道了。虽然当年的事我也是从学校毕业回来才知道的,当年姐姐出事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回来了,姐姐就离家出走了,我都是从别人那听说她受了重伤,还怀了孕,你的年纪和那个孩子一样,又长得那么像,一想就是你。”
“鸣朝,要再给你姐姐一点时间。”陈苹劝着。
“嗯,还有人知道吗?”白鸣朝问。
“好像江南丝竹班的老乐手们都知道了。”步千璇俱实相告。
白鸣朝喟然长叹,“他们也有脸面对你?”
“鸣朝,不要这样说。”外公喝了儿子一句。
“都是他们争名夺利,不然阿姐和柏轩哥也不会……”白鸣朝说不下去了。虽然步柏轩没和姐姐结婚,但那时候,步柏轩对白鸣朝特别好,每次去南京演出,都会去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在白鸣朝心中早就把他当成姐夫了。哪会想到就在他要毕业回来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
“不要乱说。”外公又喝斥儿子。
“你妈妈怎么还让你学这个?”白鸣朝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她都失去一只手臂了还让女儿学。”
步千璇马上接道:“是我自己要学的,我妈也反对过,可是拗不过我,才同意我学的。”
白鸣朝一听,直摇头,“那就在北京好好学,不要回来了。你妈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个名利圈,你还要往里跳吗?”
“行了,你不要说了,乱讲一堆,那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要误导孩子。”外公的脸色特别难看。
白鸣朝却停不下来似的,“我说的不对吗?这么好的艺术下面居然有那么丑陋的人性,多让人难过的事。”
“那只是一些局外人的说法,你知道真相吗?”陈苹突然激动了,“每一个有艺术追求的人,心中都是对美好的追求,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纯洁高尚的,但一定有自己的坚守的底线。”
“阿姐,自从我姐姐走了,我把你当成阿姐,我也知道你和我姐一样热爱江南丝竹,可是我们也不能低估了人性,那是人之常情,不是特殊案例。”白鸣朝说得很现实,现实就是残酷的,不那么让人容易接受。
步千璇眼看着他们要争起来了,连忙站起身,“你们不要争论了,我也想知道当年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对我只字不提。来到太仓又发现所有人都对那段往事保持着各自的沉默。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一个答案。”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找到又能怎么样,如果是让人更难过的答案,知道了反而痛苦。”陈苹劝步千璇。
道理虽是这么说,但做为当事人,可以让一切过去吗?
步千璇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乐观的性格,也很勇敢。从来没有她不敢去直面的事情,到了太仓之后,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烟雨江南浸出了忧郁来,她一边在告诉自己不能总处在这样的情绪中,她要尽快走出这个旋涡。可是,她想要的答案连她自己都没想好是不是真是她要的。如果一切真的如想象的那么残忍,她又要怎么面对?这些她都没有想好。
舅舅不想自己的外甥女再走姐姐的老路。坚决反对:“要么就去学做理论研究,你就能看到那些争名夺利的人,到底是高尚的还是丑陋的。”
“舅舅。”宁依依突然开口,她是局外人,又是局内人。至少她没有步千璇那么多牵绊,她对艺术的追求是直率的,“我和千璇一样叫您舅舅吧,就算是有人别有用心,但在艺术这条路上,我相信还是最纯粹的人能走到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