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康平与两三个力士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故而没有听见潘招元的这番话。

可宁泽年以及几位酒量交好的校尉都完整听罢,心头就是一股怒火涌来,但一听到来人的身份,只得将怒火吞咽下去。

那可是希贵妃的侄子,惹了他,不就是找死吗。

正此时,薄纱后的若伊开口了:“潘公子,今日是许宴公子设的私局,还望公子给若伊一个面子,明日,若伊定向公子赔罪。”

听到美人儿说话,潘招元也是缓和了几分,他并没有想在教坊司闹事,毕竟这儿的主事是杨颜,饶是他也惹不起。

“若伊啊,不是本少爷不给你面子,只是咱凡事都得讲规矩。”他扬手指了指身后的众人,语气中带着讥讽:“今日教坊司内院的前提是身份跟银子,这点他许宴有,但进入院子,爬上床,靠的是才学。”

“没有才学,也就只配喝酒。”

“这是杨主事的安排……”若伊挤出一抹笑容。

潘招元当即回道:“这规矩也是杨主事定下的。”

“规矩就是规矩,姓许的花钱让这些乡巴佬进来喝酒,这我认,但包场,不认。”

说着,他又往前一步,就要离着若伊更近了。

一派来势汹汹的样子,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不是说好了才学,怎么他能直接进去?”宁泽年不解问道。

云妍脸色有些难看:“听若伊姐姐说,是他前阵子做了首诗,无人能比的过他,所以就……”

所以就成了长期嫖/娼的资本?

还能这么玩。

不过所谓的没人比得上,怕是惧怕潘招元的靠山。

“是什么诗?”宁泽年再次问道。

这次云妍确实摇摇头:“不太好,除了工整,没别的优点了。”

她是念过书的,自然分辨的出潘招元写的诗是什么水平,当真是宁泽年想的一模一样,潘招元那所谓的才学,不过是被权势包裹的屎蛋子罢了。

宁泽年呵呵冷笑,便要起身。

云妍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微微摇头:“若伊姐姐能处……”

宁小旗侧头笑了笑:“如果什么事都躲在女人身后,那还不如去当吃个桃桃得了。”

“再说了,我还要听曲。”

“潘少爷。”他起身说道。

潘招元转过身,眯了眯眼,倒是没有认出是谁。看了看宁泽年身上略显陈旧的衣裳,不屑一笑,说道:“乡巴佬,你又什么事?”

在他眼里,宁泽年只是个没有地位的边缘人物罢了,对他而言,哪里有什么威胁。

宁泽年不慌不忙的说道:“刚才听潘少爷你说了规矩,意思是我等能写诗才可以在这带着,才能包场?”

此刻潘招元所说的才学,无非是写诗与做文章。

写文章他不行,毕竟肚子里墨水不多,但写诗就不一样了,故而他特意说了写诗,将对方往这上边引。

“差不多。”潘招元说道,“不过你写的诗需得比得过我等才是,毕竟不是随随便便拿出一首,就能符合规矩的。”

确实是这个意思,所谓包场,换言之就是让若伊陪着,院子的主人都陪了人,那不等同于包场吗。

“自然。”宁泽年轻蔑一笑。

开玩笑,脑子里唐诗宋词上百首,无数诗人的精华都在,随意拿出一首都能吊打这个贵妃侄子了。

宁泽年的自信让潘招元心头升起一股紧张,他伸手唤来随从的才子,道:“这样吧,你与他比。”

才子是谁,那可是京城第二才子,蔡坤之下第一人,霍遵。

霍遵摇着折扇,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位……公子,在下霍遵。”他拱拱手,动作泰然自若:“我也不欺负你,诗写什么,你定。”

这是很有自信,完全不怕宁泽年能超过自己。

宁泽年答应了下来,侍女也很快清出了以一方空间,供两人斗诗。

此情此景,不由让他联想到某些动物争夺配偶的场景。

他瞧了瞧若伊,道:“既然今日咱们是为了若伊姑娘,不如这样……”

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男人们已经领会。

“好。”

当然是好的,要是为若伊姑娘写了一首诗,夺得芳心,这不比花银子要香?

潘招元写了首诗不假,但那诗的水平完全不入若伊姑娘的眼,每次不都还是花大把银子才爬上那张秀床。

霍遵摩拳擦掌,虽然有潘招元的存在,他即便是写了没法闻一闻若伊的味道,但不代表着不会被其他姑娘看上,到时候,不还是老大老二都爽?

大手一会,举起狼毫就要动手。

但下一秒,他听见了对面少年缓缓传来的声音。

对面。

云妍自告奋勇,为不善大璃书法的宁泽年代笔。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宁小旗语气平淡,脸上淡笑。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四句而出,在场众人顿了许久才回过神,拍手称好,连那刚刚醒来的罗康平等人,也不由鼓掌。

薄纱内,若伊看着那少年,美眸中露出一点媚意,但一想到云妍,最终还是一笑而过。

“写啊,干嘛呢。”潘招元自然不忿,呵斥这霍遵,要后者动手。

霍遵回过神,再次准备动笔,下一秒,手一松,笔掉了。

“此其一。”

待到云妍停笔,宁泽年继续背道:“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还没有结束。

“此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结束。”

云妍停下,看着宣纸上的三首诗,很久很久。

诗很美,她仿佛看见了一个身着霓裳羽衣美人在月下舞蹈,那场景,若隐若现,惹人不舍。

她很喜欢,但一想到这诗是宁泽年写给若伊,心便是一痛。

“怎么了?”瞧见云妍的模样,宁泽年问道。

“没,没什么。”云妍摇摇头,挤出笑容:“诗很美,我很喜欢。”

宁泽年点点头,脸皮很厚的道:“确实,我也觉得不错。”

“是……”小丫头眼眶红了一圈,腮帮子不经意的鼓了起来,声音很轻,满怀哀怨,“又不是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