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母后请安。”

司空凛原本忐忑的内心,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厚,顿时安静了下来,年前太后走的时候还是精神饱满,如今才不过过了几个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

“你看我这样,你很开心吧。”

母子之间见面,到也没有平日里的剑拔弩张和冷漠疏离,太后轻轻挥了挥手,让站在床边的邹嬷嬷退下,邹嬷嬷知道太后和司空凛有话要讲,也不便多留,朝太后和司空凛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坐吧。”

太后轻轻抬了抬手,指着旁边的软椅,让司空凛坐下。

司空凛如今面对着太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前他把太后当做母亲来看待,纵然太后待他再是冷漠疏离,可是司空凛该有的礼节还是一样都不会少。

他刚登基的前三年,因为要守孝,宫里不过王氏,常氏,徐氏,三位宫妃,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明面儿上太后不管,可是暗地里也敲打过内务府,让内务府的人不要趁着他刚刚登基,欺主年幼,偷奸耍滑。

这些他都知道。

“母后……”

司空凛开口,话语间充斥着忐忑,太后端庄持重,衿贵无双的样子他都见过,如今太后倒是像一个寻常人家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我不是你母后。”

太后示意司空凛将她扶起来,然后对司空凛说道,“这些日子,我不断的问自己,是不是从前我错了。”

“您好好养身子,我听邹嬷嬷说过,您少时的理想是想要去看看大好河山,等您养好了,朕派上几个人跟您,一同去看看咱们天徽朝的大好河山,有些地方朕都还没有去看过呢,您代朕去看看。”

司空凛知道太后这是有遗言需要交代,太后这个样子,恐怕是不成了,司空凛当年在紫微殿亲眼目睹了太祖的离世,自然知道,太后接下来是想要说什么。

“那个时候真好啊,南昌侯府里,我和姐姐年纪相差不大,又是一母同胞,比别的姐妹要亲厚许多,我们白日里跟着女夫子读书写字,晚上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太后沉浸在回忆中,面露幸福的微笑,“可是这些年,我被恨意蒙蔽了,我恨姐姐,也恨你,恨先皇。”

“朕来的时候听闻,南昌侯府里您待字闺中时,居住的那个小院儿还在呢,南昌侯经常命人打扫。”

司空凛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了,史书上说,前朝继后宋知云,魅惑圣主,乃是祸国妖妃,可是那人居然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不去了,回不去了。”

太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想问什么,说吧,我告诉你,也算是临了尽的一点心吧。”

“她当年是怎么死的?”

司空凛问道。

“太祖将她藏在冷宫之中,整整四年,也是四年之后,我才知道她在冷宫之中,我当年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生意了,她是为了……为了前朝幼帝在强撑着。”

太后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一下,当时司空凛是宋知云不情不愿才生下来的,司空凛刚生下来的时候,宋知云一度想要把他掐死。

还是司空寅死死的拦住了,宋知云才歇了心思,如此往复几下,宋知云倒也不闹着非得掐死司空凛了,只是宋知云的眼中,好像没有这个儿子,司空寅在的时候,她被迫被带到别的房间。

司空寅不在的时候,她就整日抱着若笙,从来没有理会过在角落的司空凛。

“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这个儿子,是吗?”

司空凛苦笑道。

“她太苦了。”

太后没有替宋知云解释什么,继续说道,“后来,我去见她的时候,她把她的那个儿子托付给我,可是我明面儿上受先皇的宠爱,可是实际上,我护不住她的儿子啊,她当时跪下来求我,我知道,她存了死志,我便离开了。”

“可是过了几天,她上吊自尽的消息便传来了,当时先皇让我去行宫住上几天,而后假称你是我的儿子,之前一直待在行宫修养,等过了几日你情绪稳定之后,我便把你带回了宫。”

太后说道,她是恨宋知云的,恨宋知云抢走了她的夫君,她也恨司空凛,恨司空凛的存在,没日没夜的都在提醒她,她是一个替身,她在司空寅眼里就是宋知云的替身。

当年她嫁给司空寅的时候,司空寅还是刚刚即位,她当时想着做好一国之母该做的事情,帮助自己的夫君创建一个和平康泰的国家,如今想来,实在是可笑至极。

“朝廷中的老臣都不会怀疑吗?”

司空凛皱着眉头问道,他刚刚心绪还有一些不稳,可是听着太后的话,他能体会到当时宋知云的悲哀与无助,一女不事二夫,她当年该有多难过。

“太祖早就养了个和你一般大的孩童在行宫,假称是中宫嫡子,在行宫中修养。”

太后说道,“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锦衣玉食四年,到最后,只是匆匆埋在了行宫外面。”

“朕还有一个问题。”

司空凛沉吟片刻,说道,这个问题可不似前面的那个问题。

“你想问你父皇是怎么死的?”

太后看出了司空凛的心思,太祖是习武练兵之人,又是正当壮年,怎么会无缘无故恶疾缠身,然后不过几年就身死亡故了呢。

“我给他下了七重散,那毒能慢慢的蚕食他的身体,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你也觉得可笑吧,你父皇一代枭雄,最后死在了我这个后宫妇人的手中。”

太后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

司空凛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只是不敢问太后,此时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问出口了,既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他也一点都不震惊。

“我恨他啊。”

太后兀自笑了笑,恨他让自己当了一辈子的替身,恨他将她和宋知云最美好的年华摧毁了。

“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答案,你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司空凛虽然面儿上看着镇静,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内心早已经惊涛骇浪。

“你不问我前朝幼帝在哪里?”

太后差异的问。

“你会告诉我吗?她会让你告诉我吗?”

司空凛回头问了反问太后。

太后愣了一下,兀自笑了笑,道,“纵然他还活着,先皇也不会让他对你构成威胁,或者说,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重新登上皇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