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来人愈发逼近,司天监监正洪正德丝毫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朝前走去,急忙躬身拜服道:“参见……”

“参见魏王殿下。”

望着那些远去的长安城百姓,李泰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骇人的杀意。

啪!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咻’的一声猛然挥落,细长的鞭尾瞬间将整个木椅卷起,只听‘嘶啦’一阵,便化作了满地的木屑!

“孤王问你,究竟是谁……”

“让你放他们走的!”

指着那些准备离去的长安城百姓,微眯着双眼,李泰冰冷地质问道:“是谁!”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此恐怖的威势让洪正德额间不禁泛起一丝冷汗,背脊早已被打湿了一片。

只好弓着身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沉默不语。

“四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他百般为难之际,一旁的李治紧握着寒刀,不紧不慢地朝着此处走来。

“那些轿子里的,是何人?”

“竟敢在宫内抬轿而行?”

“如此罔顾礼法,我皇族威严何在!”

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顶轿,李泰杀意凛然道。

“哦,没什么!”

“都是关陇门阀的掌舵人!”

“那些老不死是来谈判的,野苦草被鸿胪客馆那些使臣们藏起来了,氏族志编撰在即……”

“是以,谁都想争夺这最后一批瘟鬼之毒的解药。”

也许是看出了自己这位四哥的缜密,害怕走露风声的细致心思,李治出言解释了之后,便朝着那几顶轿子招了招手,高声喊道:“赶紧走!”

“等消息吧,别杵在这儿了!”

见着了方才那位如此可怕的杀气,又得了李治的逐客令,几位关陇门阀的掌舵人们哪里还敢待下去,急忙催促着轿夫,匆匆离去。

指了指一旁的洪正德,李治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洪监正是自己人,无需担心。”

“四哥,你如此火急火燎的回来究竟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沉声而道。

沉默了片刻。

似乎是在平复着自己依旧愤怒的情绪。

“承恩殿内……有奸细。”

李泰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说道。

承恩殿内有奸细?

闻言至此,李治的心中微微一凛。

心想着既然四哥策马而奔,悍然闯入宫城,那么这个消息极有可能便是真的。

“四哥!你究竟如何知晓此事的?”

“九弟,野苦草被那些鸿胪客馆的使臣们扫荡一空这件事,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

“那奸细一事,并不是我查出来的。”

“而是……那位叫做狄仁杰的国子监学生,告诉我的。”

狄仁杰?

念及如此,李治本游离的心思不由大定,确信了‘承恩殿内出了奸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毕竟,那可是狄仁杰啊!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道:“此人在何处?”

“似乎是查到了什么秘密,被吐谷浑的使臣乌地也困杀于井中,索性被我救下。”

“此时应当无虞。”

“九弟,还是先把那些放走的长安城百姓全都捉回来,送去大理寺监牢,挨个审问,刑罚伺候!”

李泰极为认真地说道。

把那些刚刚放走的长安城百姓捉回来?

刑罚伺候?

心想着这些人可是将‘野苦草’秘密传播到整个长安城的关键所在,奸细抓没抓到且不说,野苦草找不到……麻烦就真的大了。

“不可。”

摇了摇头,李治断然拒绝道:“奸细是谁,可以慢慢查。”

“但……野苦草必须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

“找不到……瘟鬼之毒反扑之时,长安城顷刻间便会沦为人间炼狱!”

三言两语之下,形势的危机使得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想起不久之前那位鱼龙帮帮主,那位齐四爷下的断言,想起在此地自己与那位,无理到了极致的蛮横争执,一旁的洪正德脸上写满了愧色。

“是……老臣的错。”

“老臣难辞其咎。”

洪正德极为内疚道。

“晋王殿下!”

“方才不久,在承恩殿前,鱼龙帮的帮主齐四曾经言明此事,说奸细必定深藏于承恩殿中,老臣……并未信其言。”

“反倒是污蔑了齐帮主和诸位鱼龙帮的兄弟。”

“如此看来,便是老臣的罪过。”

鱼龙帮帮主?

齐可修?

皱了皱眉头,李治有些疑惑道:“洪监正。”

“你为何如此笃定?”

“晋王殿下!”

“您昏迷的那几日,陛下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早已经以身为饵,将一众帝国重臣囚于丽正殿中。”

“而承恩殿外又有众多金吾卫把手!”

“严防戒备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奸细,又如何能把消息传出去呢?”

“晋王殿下可曾记得,短短半个时辰,封城的密令便传得满城风雨!”

“短短半个时辰啊!”

洪正德心有戚戚道。

短短半个时辰?

“等一等!”

突然之间,微眯着双眼,李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四哥,你从含光门的鸿胪客馆策马而行来,用了多久的时辰?”

他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望着李泰。

“约莫,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怎么……九弟,究竟想到了什么?”

李泰有些急躁地问道。

“从含光门而来,光是策马便需要半个时辰呐!”

“封城密令绝不可能泄露得如此之快!”

“既然如此……”

停顿了片刻,李治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猩红的血丝从他的眼角爆裂而出!

手臂青筋暴起,紧握寒刀的右手,更是攥得一阵发白!

望着突然陷入暴走震怒之中的这位晋王殿下,李泰与洪正德二人一时之间纷纷错愕,不知究竟是什么使他震怒到了如此地步!

三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理所当然,有人在沉默之中爆发,那么便必定有人在沉默之中……死去。

卷起拢袖,将刀刃上的鲜血与水滴擦拭干净!

干净到了寒芒肆意的地步!

李治的左手没有一丝顾及地死死握住了刀尖!

于是,锋利的刀尖刺穿了他的掌心,猩红的鲜血从指尖的缝隙,点点滴落在地面上!

就像是从万古冰川之上滴落的寒潭之水,声声滴答,却声声散发着弑人凌厉的寒气。

鲜血滴落得越多,李治的神色便愈发扭曲复杂。

很难去形容他此刻的表情,恍然夹杂着一丝愧疚,愤怒又裹挟着滔天的杀意。

但却没有一丝……被 刀锋伤手的痛苦。

“孤王……知道,奸细究竟是何人了。”

于是,李治认真且平静地说道。

然后……彻底无视了近在咫尺的二人,提起刀,转过身,朝着承恩殿内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