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伴随着那道少年背影的前行,化作一条让人极为触目惊心的血痕。

要知道,这刀尖流出的鲜血,并不是他人的,而是那少年自己的掌心热血。

望着手里握着寒刀,一言不发朝着承恩殿内走去的晋王李治,司天监监正洪正德与四皇子李泰二人尽皆皱了皱眉头,却不由地侧过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俱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既然心中有了疑惑,那么理所当然便要去解惑。

所以,二人随即跟着那掌心依旧流血的背影,朝着承恩殿行去。

也不知是为什么,尽管此时此刻的晋王李治依然保持着沉默,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握着手中的寒刀,如此简单的一个姿势罢了。

但却仿佛是那传说之中的仙道术法一般,在他的周身一丈之内,似乎充斥着那所谓的先天罡气,竟使得无人敢以接近半步。

这种状态,更像是某种剧烈澎湃的能量在爆发的边缘。

犹如火山喷发之前的阴云密布;惊涛拍岸之前的水何澹澹,让人不寒而栗。

一股决然的滔天杀意从这位帝国九皇子的身上,隐而不发!

就连跟在身后的李泰与洪正德二人,也并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得小心翼翼地紧随在身后的一丈开外。

空旷的皇宫大道上,尽皆一片沉寂。

偶尔掠过天空的鸟雀,消失了。

承恩殿残留在屋檐上的雨滴,再也没有下落。

就连那一直在耳边呼啸的寒风,也停止了拂动。

是真正的沉寂与安静。

天地之间,万物尽皆雌伏。

滴答!滴答!滴答!

血滴打在门槛上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却极为清晰入耳。

李治带着刀,走进了承恩殿中。

此时的承恩殿内,早已经人去楼空。

除了几名太医署的官员之外,再无他人。

空气之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苦涩味道,那是野苦草被炮制捣碎之后,残留下的气味。

就像是雄狮巡视着自己领地一般,李治举起了手中寒刀,开始穿梭于捣药的案台之间。

他的目光扫过在一旁整理案台的太医署太医丞,陈康安……

于是,陈康安放下了手中的木碗与药杵,极为拘谨地向后退了半步,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不敢言语半分。

他的目光扫过右手边因劳累而伏案歇息的太医署医监,华文博……

于是,闭目养神的华文博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凉意,缩了缩脖子,浑身颤栗了半分,躬着身子,双眼望向自己的脚尖。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瘫着身子,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太医署医正,霍浦和……

理所当然,犹如一把无形却锋利至极的刀锋插进血肉里……

霍浦和,瞬间清醒过来,再无半分睡意。

望着那位手中滴血的寒刀,望着那位脸上冰冷的杀意,诸位太医署的医官们或是面色惊惧,或是惴惴不安,又或是……提心吊胆。

死寂一片的承恩殿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刀尖依旧在滴血,滴落在黑色的案台上,滴落在留着残渣的药碗里,滴落在每一名太医署医官的心间……

半晌。

微眯着双眼,李治缓缓将刀尖指向每一位太医署的医官。

“一,二,三……”

一阵莫名其妙的数数声音,打破了维持依旧的死寂与沉默。

“十五,十六,十七……”

刀尖每点过一人,这位帝国皇子的口中便冰冷地喊出一个数字。

太医署的太医官并不多,所以很快,便数完了。

“果然……少了一个啊!”

皱了皱眉头,李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太医署的所有官员共有一十八名,但……却只数了十七个数字。

那么理所当然,有一个人,不在承恩殿内。

“储永年!”

正当众人默然之际,李治却突然怒喝一声。

听见了喝声之中愤怒与杀意,作为太医署的一把手,储永年心中有了一丝极为不妙的预感。

他弓着身子,弯着腰,尽量把自己的头埋在地下,然后……

缓缓走到李治的身前。

“晋王……”

“晋王殿下。”

“老臣……老臣在此!”

“不知……不知何事,竟惹得您如此……”

“如此大怒!”

猛地吞咽了两口口水,储永年断断续续道。

尽管如此,背脊却早已经被打湿了一片!

飒!

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刀光突然急速掠过,空气之中一阵爆裂涌动!

李治已然将手中的刀锋,抵在了这位太医署太医令的咽喉上。

“抬起头来,孤王……有话问你。”

他冰冷地说道。

感受着脖颈旁那一丝凌厉弑人的寒意,储永年的的心,彻底跌倒了谷底。

已经一把年纪了,这位太医官畏惧的并不全然是刀锋,而是畏惧于……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并且,却不自知。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前的这位晋王殿下,目光显得极为复杂。

“方才……听见孤王数了几声吗?”

李治面无表情地问道。

“十……十七。”

“总共数了十七声!”

“好!”

“既然如此……”

“那孤王问你,太医署连同你储永年在内,一共有几人?”

“一十……一十八人!”

“噢!一十八人呐!”

“那还有一人……

“何在啊?”

还有一人?

轰隆隆!

恍惚之间,储永年的脑海之中惊起一阵雷鸣之音!

不仅仅是这位太医署的太医令一人而已,一旁的太医丞陈康安也好,又或是太医监华文博也罢……

包括那太医正霍浦和在内的一十七人,脸色尽皆一阵惨白!

有人额间有冷汗泛出,有人双眼的瞳孔已然微微一缩,彻底涣散,更有甚者浑身开始不由地颤栗发抖!

理所当然,所有的人都想到了那个极为可怕的结果!

众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别处。

不过,他们并不是在交换眼色,也不是在隐晦地交流着什么,而是……

在寻找那失踪的第十八位太医署医官。

“是……匡溪!”

“匡溪不见了!”

“匡溪不见了!”

正当众人寻觅思索之际,一阵惊恐的喊叫声音,却骤然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惊叫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医署的太医丞,陈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