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宇文同兴奋的叫喊声,元北等几位关陇门阀的掌舵人们纷纷错愕了片刻,瞬间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久居上位的他们已经习惯于从上层去思考问题并用手中的权势解决问题,那么自然而然,便完全忽略了人民群众如汪洋大海一般的可怕力量。

直到方才,经过了宇文同的提点之后,这才彻底明悟了过来!

“如此说来,只要想方设法让整座长安城的百姓知道野苦草的秘密不就行了?”

“是啊!这种事情你我二人找几十个打更的家仆,沿街叫喊,很快便能传遍街坊四邻呐!”

“那……方才吾等每人所出的一百五十万两岂不是打了水漂?”

也不知道者这句‘打了水漂’是哪个没长心眼的老家伙所说,话刚出口,几位关陇门阀掌舵人们便纷纷如同哑巴吃黄连一般,微启着干枯的嘴唇,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哪里是交补课费,这简直就是智商税啊!

理所当然,虽然有点迟钝,但终究反应过来的关陇门阀掌舵人们有些不乐意了!

心想着就这几句破话提点,里外里就整了九百万两?

这也太拿自己当冤大头了吧!

宇文同,元北与侯莫陈月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迅速交换了眼色,转而相互点了点头。

不过瞬息功夫,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

“晋王殿下。于弘于家主找您有事相商。”

“是啊!是啊!似乎还颇为要紧呐!”

“好像是关于那一百五十万两的事儿!”

“吾等就不打扰啦!”

宇文同最先开口,元北与侯莫陈月立刻跟上出言道。

紧接着,趁着于弘并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三人便……齐刷刷地后退了半步。

一旁的赵东来虽然沉默寡言,但好歹也是个看得清形势的精明人,二话不说,拄着拐棍紧随其后,彻底将于弘一人晾在了李治的身前。

唰!唰!

不明所以的于弘才撇过头朝着自己左右两边望了望,结果……

一言难尽得很呐!

感受着‘嗖嗖’的寒风入体,这位于氏家族的掌舵人,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但……方才身边几位的闲言碎语他已经听得很清楚,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被人当作出头鸟亮出来的原因。

望着眼前对自己似笑非笑的李治,于弘的脸上写满了苦涩。

没办法了,事到如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于老头。”

“听他们说……你有事儿跟我谈呐?”

正当他唉声叹气不已之时,李治却骤然发声道。

理所当然,被彻底打断了思绪。

“嘶!”

也不只是寒风太冷还是什么缘故,于弘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分为难道:“晋王殿下。”

“这……”

“您看……将野苦草的消息散布到整个长安城的活儿,就不麻烦那些长安城的百姓了。”

停顿了片刻,他咬着牙,硬着头皮道:“不如……让老夫派些家仆,沿街敲锣打鼓,叫喊几遍,不出几个时辰,也能搞得定!”

什么派些家仆,敲锣打鼓?

闻言至此,李治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心想着你们这帮家伙不就是想着那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吗?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人五人六的!

很快,他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好!”

“于弘啊!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就去办吧!”

“双管齐下也不错!”

“既然如此……”

“晋王殿下,您看那一百五十万两,是否可以酌情减少一些?”

于弘再次进一步试探道。

“行啊!没问题!”

李治大手一挥,极为豪迈道:“你问问那些国子监的学生……”

“他们觉得行,孤王就没意见!”

国子监的学生?

这如何能问得了!

望着眼前这位豪放又不羁的帝国皇子,于弘心中的绝望更甚了几分。

想起这位视财如命的性子,想起这位混不吝的模样,他清楚地知道……白条是基本要不回来了。

不过很快却又转念一想,不过是白条罢了,又不是真金白银。

这世上打白条的事儿还少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啊!

念及如此,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晋王殿下,是老臣……得寸进尺了。”

于弘拱了拱手,随即转身,拄着拐棍,缓缓离去。

“于老头啊!”

“别想着光打白条不付账啊!”

“过两天,孤王亲自带人,上门讨薪!”

正当此时,李治却突然高声喊道。

上门要账?

于弘挑了挑眉头,驻足了片刻,似乎是在踌躇着什么。

但……依旧没有回过头,很快又继续朝着朱雀门的方向行去。

“记住啊,农民工工资不能拖欠啊!”

“拖欠农民工工资,犯法的!”

身后传来李治的呼喊声,但几位关陇门阀的掌舵人早已经受不住如此折磨,又一次谈判失败之后,个个神色萎靡不振,朝着不远处等候已久的顶轿中钻了进去。

嗒!嗒!嗒!

“站住!”

“一个也不许走!”

突然之间,从宫门外传来的一阵马蹄声再一次惊煞了众人。

理所当然,惊煞众人的不止有马蹄,还有那一声极为威严狠戾的禁令!

也许是颇有威严,才离地几寸的轿子又重新放下。

刚进入轿中落座的于弘宇文同等几名关陇门阀的掌舵人也不自觉掀开了轿帘,伸出头向往望去。

一旁负责发放赏银的司天监监正洪正德起了身,朝着老马上的年轻人望去。

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晋王李治,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一脸凝重地望着那悍然策马奔腾,闯入皇宫的的那人。

天下间,能够有胆量敢于在皇宫大内骑马的人屈指可数,而能够让李治也抬眼注视的,便更加稀少。

所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堪堪从鸿胪客馆赶回来的大唐四皇子,魏王李泰。

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一个翻身跃下马背,便朝着承恩殿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