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熹和萧梨花以及珠儿三人,虽然对郝简修没什么感情,但受这气氛的影响,不免也会有些黯然。他们都是修行之人,在这条路上苦苦追寻,所求不过是有朝一日能不入生死轮回。但郝简修这样的绝世大修行者,最终的结果也还是不免一死,由此可见这大道之途是何其艰难。

随着郝简修消失不见,地面上的河水也尽数被吸入了葫芦中。凤熹控制着绢布下降到码头上,几人立即下了地。

裴玄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下来,就跪在了码头上,继续嚎啕大哭。他也是个可怜人,只有郝简修这位师父一个亲人。虽然他性子惫懒,还不听话,但在他心里一向是把郝简修视之为父亲一样的。

此刻,郝简修去世,即使裴玄早就知道了,但心中的悲痛也是难以抑制。

岳长卿默默的走到裴玄身边,也跪了下去,朝着郝简修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正待要起身,一把黑白木剑飞掠而来,悬空浮在了岳长卿的面前。

与此同时,那天空中的大葫芦也急剧缩小,化作原先大笑,落在了裴玄面前。

裴玄止住了痛哭,和岳长卿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收着面前的东西,起了身。

这两样东西此时就像是郝简修本人亲临一样,让岳长卿和裴玄两人都想起了郝简修先前的嘱托,所以逝者已矣,再哭嚎下去已是没有意义。

一炷香的时间后,岳长卿等人在后山一座矮坟前立起了一座衣冠冢。衣冠冢内葬的是郝简修生前的衣衫,而旁边的一座矮坟则是郝简修夫人的墓,是前几天杨颂等人迁过来的。

当时,裴玄在场,郝简修就吩咐了若是要葬他,就在这旁边,要么就不葬。

衣冠冢立好,裴玄披麻戴孝,跪在坟前久久不肯起身,他要守墓三日。陆无双在磕头跪拜过后,就表示了要离开。大端那边发生了太多事,她再也耽搁不下去了。

凤熹和珠儿以及萧梨花也是拜过后,直接就回了龙川镇上的宅子,他们是要与岳长卿、裴玄一起去往剑宗的,所以此时还启程不得,就得等着。

岳长卿带着童子焦考三叩九拜完,也先回了龙川镇,要出远门了,岳长卿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正好趁着等裴玄这守墓三日的时间,做一个妥善的安排。

三日后,岳长卿、凤熹、裴玄和萧梨花四人站在新修葺的绣花码头上,遥遥望着一只小蛟在绣花河里翻腾扭动,好不欢快。

这小蛟身长丈余,正是焦考化作的。这三天它住在岳长卿家,没一刻碰到水,这下到了绣花河老家,它再也忍不住,显出小型真身在河里放飞自我。

反正此刻船还没来,焦考要扑腾,岳长卿也由得他去。而且,今天早上,这绣花码头没有别的行客,只有他们几人。原是凤熹直接包了这晨间唯一的一艘客船,是以船家早就放出风声,只有午时有第二班船来,这时候除了岳长卿他们,也就没别的人在这里空等了。

岳长卿和裴玄两人神色有些离别的愁绪,毕竟他们要离开这生长十几年的家乡,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

特别是岳长卿,跟林昭音道别时最是不舍。他这一离开,林昭音身边就没人陪伴了。一想到此,岳长卿就心有不忍。

妇人林昭音也极是不舍,但想到岳长卿也长大了,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了,趁这送剑的机会,能走出去见识见识,林昭音就算万般不舍,却也是反复叮嘱岳长卿一路保重,半点不提不能去的话。

于是,这三天岳长卿放下了所有的事,每天和童子焦考都是住在客栈、吃在客栈,将客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有将后院该整理的东西全都整理了干净。

把客栈里的事忙完,岳长卿还上山砍柴,下河挑水,柴房都被他堆了个满,厨房里的水缸的水线就没见下降过。

妇人林昭音看着岳长卿这三天的架势,恨不得把三年的事都干完,她心中极是不忍,多次阻止,但也拦不住岳长卿。

倒是童子焦考,看着自家这个新小主人什么都干,还乐此不疲,他不免有些鄙夷。这些泥腿子的粗活,不都是那些泥腿子干的吗,你都是我焦考的主人了,还干这些作甚?

焦考想不通,但也不敢置喙,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然后眼不见为净。就这样,他这三天闲得发慌,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而岳长卿却是半刻也不歇下,弄得好似他焦考是主子,岳长卿是个仆人。

岳长卿也不介意,一来看着这十一二岁的焦考,他觉得还是个孩子,也就不使唤他了;二来,岳长卿也没被人服侍的习惯,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干,搞忘了还可以使唤焦考;三来,这焦考是一条蛟龙,好吃懒做不说,啥都不会干,就是叫他做什么也做不了。

三天匆匆而过,岳长卿留下了一封信,这信是要给李弗饮的。半个多月前,李弗饮匆忙离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岳长卿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于是留下了这封信交待了事情的始末,托付林昭音转交。

之后,岳长卿和林昭音依依不舍道别,就背上了自己的行囊。到此刻,在这码头上,岳长卿是几人中带的东西最多的。其中他的背上挂着一只剑匣,这剑匣是原本放置他的剑条十年的剑匣。但现在,因为多了一把木剑,所以这剑匣就改造了一下,变成里面有两道槽子。一道放置着黑白木剑,一道放置岳长卿自己的十年。

在岳长卿脚下,有一大大的包裹。这包裹原本岳长卿也是要自己拿的,但作为仆人的童子焦考再也没脸继续跟大爷一样,所以非要他拿。这会儿,他在河里撒欢,这包裹也就放在了这码头上。

包裹里面其实也没啥重要的东西,像金银细软比如林昭音非要给岳长卿带上的几十两银子和一片金叶子,都被包裹在绸缎里缝在了岳长卿贴身的衣物上。包裹里面主要是一些岳长卿要用得上的换洗衣物两套、布鞋草鞋各一双、解暑御寒的草药若干、火折子一个、纸张针线一小包以及其他的一些杂物。当然还有一把戒尺,这是郝简修给的,现在的凤熹也比较怕这东西。

包裹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林昭音给岳长卿置办好的,其中纸张那些是用来写信的,岳长卿用这龙川镇的纸写信,林昭音收到了才会相信。

岳长卿没有方寸物,蛟龙焦考虽是蛟龙,还可以化形,但修为也就四境之上,多年困囿于这小小的绣花河段,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什,更别提有更珍贵的方寸物了。

所以,这剑匣与包裹被两人分别拿着,来到了这绣花码头上。

和岳长卿一样,带着包裹的还有两人,分别是裴玄和萧梨花。裴玄本就没有方寸物,腰间别着郝简修的那只大葫芦,葫芦里有小娘酿,裴玄有事没事就拿出来喝一小口。他不会喝酒,但自郝简修去世后,他开始学着喝了,喝的也是这小娘酿。

他的背后背有一包裹,包裹里除了一些粗布衣裳,还有一本书,书上写着两个字《绝剑》,里面画的都是一些看着很粗浅的招式,比如什么荡剑式、去剑式、刺肩式之类的,总计三十三式剑招,不甚奇怪。

萧梨花手上拿着一把短剑,另一只手也有一直小包裹,里面也都是些女儿家的细软。

这两人也和岳长卿一样,涉及自己的东西,都不愿放在凤熹的方寸物中,宁愿自己拿着。

只有凤熹一人十分潇洒,他要用的东西都在鱼形玉佩的方寸物中。所以两手空空的,一派云淡风轻。侍女珠儿被他留在了龙川镇,暂住在他的那栋宅子里,交待若是无聊了,可以到林家客栈陪陪太师母。

侍女珠儿是鱼类妖身,但凤熹也不虞她会逃走。珠儿自己也心知肚明,对于凤熹此番不带她没有任何异议,很是听话的应允了。

四人在这码头上等了半刻钟,遥遥看见上游出现一个小黑点,正是他们包下的那艘小客船。

岳长卿连忙朝着在河里欢实扑腾的焦考喊道:“小考,快回来,船来了。”

绣花河里顿时水浪滔天,一只小蛟飞腾而起,直冲天空而去。紧接着,在水浪刚刚砸落回河里时,化作童子的焦考已经站在了岳长卿旁边。

这厮一脸的得意和舒爽,特别是看着岳长卿睁大的眼睛,更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舒泰。原来,刚才这厮明明可以风轻云淡的回来,偏生要弄出这许大的动静,就是要在岳长卿面前显摆显摆,叫他这小主莫要小瞧了他。

岳长卿好笑的摇摇头,别看这焦考前些日子现身是遮天蔽日又性狠残暴,但化成人身,其实也不过是如孩童的性子和头脑。

没多久,船靠了岸,岳长卿一行四人带着一只蛟龙化作的童子登上了船只,往县城秀阳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