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忽然话锋一转:“宫中争权,向来是这样。想要获得无上的权柄,就要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你的那位干爷爷王安,不就是踩着张鲸的尸体当上得司礼监掌印?若你继续忠于王皇后那群人,就只能论资排辈。若你忠于我就不同了。我有办法,让你一年之内做上司礼监掌印的宝座。”

魏忠贤骨子里是个嗜权如命之人。郑贵妃的话其实已经将他说心动了。

可他谨慎的很,从来不会着急表露自己的态度。他只说了一声:“贵妃娘娘所言有道理。”

郑贵妃喝了口茶:“可我这淑德院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我不是什么人想效忠就效忠的。我听说土匪入伙还要杀个人当个投名状呢。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魏忠贤拱手:“敢问贵妃娘娘,办什么事?”

郑贵妃微微一笑:“田化雪会告诉你的。你们下去吧。”

对于魏忠贤来说,他的确想要司礼监掌印那张椅子。可是,要当掌印,起码要等王安、陈炬老死。

那老二位身体康健,看上去至少还能再活二三十年。他等不了!

魏忠贤的心理盘算:虽说皇上已经明确表态,不立三皇子朱常洵为太子。可是,郑贵妃依旧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王皇后如今已人老珠黄,恭妃更不必说。皇上已经有两年没在坤宁宫过夜了。几乎十天里,有五六天都在淑德院过夜。

要想扳倒王安、陈炬,就要得贵人相助。郑贵妃的确是个有实力帮我的贵人。

在皇宫之中,得圣宠就是实力。

这时,田化雪笑着问魏忠贤:“魏公公,你肯不肯帮郑贵妃的忙?”

魏忠贤问:“你总要说说是什么忙吧?”

田化雪将一封信塞到了魏忠贤手里:“你得想办法把这封信放到庶吉士刘纲的家里。其余的事情,我们淑德院这边的人办。”

第二日,永寿宫大殿外。

内阁三阁老领着两百多名文官跪谏万历帝。

王安走了出来:“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沈一贯道:“王公公,我们请求皇上饶恕翰林院庶吉士刘纲,并且要开内承运库,拿出银子修缮三大殿。这是我们联名的奏折,劳烦王公公转交给皇上。”

王安拿过了奏折,转身进了宫。

万历帝看过奏折后,将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这群天杀的文官,竟敢逼迫朕!辱骂君父是大不敬之罪,朕要是放了刘纲,岂不是等于向他们低头?还有,内承运库一丝一毫皆来之不易!朕这次要是开了口子,拿内承运库的银子修缮三大殿。今后但凡遇上点什么事儿,他们都会巴巴的跑来跟朕要银子!”

王安捡起奏折,说:“可是皇上,官员们万众一心。连内阁的三位阁老都参与了跪谏。”

万历帝道:“他们愿跪,就让他们跪着吧!皇爷爷在世时,这种场面见得多了!皇爷爷说过,做皇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事事遂了臣子们的心愿!”

文官们的跪谏从上晌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王安建议万历帝:“皇上,他们再跪下去是要死人的。要是死了人,千秋史书恐怕会说您是......”

王安的话戛然而止。

万历帝道:“会说朕是昏君,对吧?”

王安连忙跪倒:“臣不是那个意思。”

万历帝道:“他们要跪,朕又有什么办法?”

王安道:“皇上可以移驾后宫啊。大明的规矩,外臣是不可以进后宫的。您去了后宫,他们还跪个什么劲,只能散去。”

万历帝叹了声:“嗯,惹不起朕总躲得起,是这个意思吧。罢了,摆驾淑德院。”

万历帝去了淑德院。其实那些文官们跪了一天,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万历帝移驾,正好给了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理由。

赵志皋起身:“诸位。天黑了,皇上也已不在永寿宫。咱们没必要在这里一直跪下去。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大伙儿先散了吧!”

这群文官如得大赦,纷纷起身离开了永寿宫。

淑德院那边。万历帝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郑贵妃见到万历帝,问:“皇上,您脸色煞白,是谁又气您了?”

万历帝坐到椅子上,愤愤然的说:“还能是谁气朕?自然是满朝文武!他们要跟朕打擂台!以跪谏威逼朕放了刘纲、开内承运库。”

郑贵妃给万历帝端上了一杯茶:“皇上,臣妾以为,刘纲绝不能放。他在奏折里大放厥词,竟敢说您缺德带冒烟!这样的人要是放了,今后那些大臣们还不是想骂您就骂您?这个口子不能开!另外,内承运库是您存私房钱的地方。

天子以天下养。皇宫里的宫殿被火烧了。却要天子动用私房钱修缮?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万历帝喝了口茶:“要不说还是你懂事呢?朕也是这么想的。”

郑贵妃话锋一转:“不过嘛,君臣之间打擂台,总要分个胜负。”

万历帝道:“说仔细些,怎么分胜负?难道你要让朕学皇爷爷,纵容东厂的人殴打文官?万万不可啊。朕要是那么做了,他们就有了口实,会私下里骂朕是个昏君。”

郑贵妃道:“臣妾听说过一件事。嘉靖三十九年秋。礼部侍郎万安良上折子嘲讽君父。世宗爷让锦衣卫的贺六去查抄万安良的家。一抄不要紧,竟在万安良家里发现了三根大银柱,证实了万安良是个大贪官。您不如学世宗爷,让锦衣卫查抄刘纲的家。说不准那刘纲是个沽名钓誉的假君子,视财如命的真贪官呢?

若证实刘纲是个贪官,朝廷里的文官们也就没了保他的理由。”

万历帝对郑贵妃的法子大为赞赏:“好办法!爱妃,你真是朕的女诸葛!”

转头万历帝吩咐田化雪:“你去锦衣卫传朕的口谕,命查检百户贺泽贞,明日前去查抄庶吉士刘纲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