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雀带着雀歌,一路行到青石山,往五彩仙池而去。

进了洞口时,摸了条蜡烛燃上,往内走,不多时便看到那长长一道神仙壁,上头的神仙工笔精致,衣袂翩翩,仿若破壁而出。雀歌被吸引,忍不住停在前面,细看起来。

唐雀道,“这洞穴还是清水带我找到的,里面可是‘大有玄机’,初时我也被这神仙壁所惊艳,约六丈的墙,满满都是神仙像,也不知是前朝哪位大师所留。”

雀歌却道,“这样的画工,我是见过的。”想了想,又云,“是小时候那次,我出去玩耍,见到一人在作画,盘坐在松枝上,执了杆笔,就着清风远谷,在纸上勾了山,勾了水,最后勾了一神仙。那画工着实巧妙,如今一见这神仙壁,我也就认了出来。只是作画那人……记不太清。”

唐雀惊奇地点点头,“哦,你见过……虽然记不清,但对方怕也不是一般人物罢,指不定是哪位得道高人,抑或就是神仙。真是奇……罢了,神仙壁过会儿再欣赏吧,往里面去,先把伤治好。”

俩人又继续往里面走,走了不久,已有五彩之色映在壁上,交替而闪。

雀歌忽而蹙了下眉,低下身子将唐雀手中的蜡烛吹灭了。周遭蓦地暗下来,那五彩之色就更亮。焦黑的烛芯升了一绺青烟,逐渐没在了暗色中。

唐雀问,“怎……怎么了?怎么突然吹了灯?”

雀歌嗅了一嗅空气,道,“看到这五彩色,隐约闻到股熟悉的味道,方才蜡油味扰了嗅觉,现在一闻,倒还真是熟悉。”他接着问,“我们是到了哪儿?”

唐雀带他转了个弯,五彩仙池映入眼帘,华光流溢,夺人视线。她道,“五彩仙池,这里的池水可是疗伤圣品,也能助长修为。更奇的是里头会开一种小白花,颇有灵气,不似凡品。”

雀歌上前看了看池水,点点头,“原来如此。是这小花的味道。之前我的修为大损,一直都未恢复,到了白云观,发觉你身上有这小花的味道,颇有些灵气,可助我修行,是以现在我恢复了修为。”

唐雀想起了那段尴尬的住在一起的日子,老脸红了红,假咳一声掩饰了过去,“咳,原来如此……哦对了,就是这池水,用它洗洗伤口,应会复原的,你……你就用这池水来清洗罢。”

雀歌倒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坐在池水边,将外衫褪了下来。

唐雀措不及防,一眼便看到那白玉般的锁骨、宽阔有力的背、紧致的肌肤,冲击力太大,禁不住脑子一热,脸一红,连忙背过了身。

身后传来撩水的声音,响了约摸一阵时间,忽而停住了。雀歌的声音响起,“后面的我碰不着,可否过来帮把手。”

唐雀头一懵,“啥?啥?让我帮忙?”

“嗯。”

怎……怎么办?帮……帮忙嗳,肉……肉体,还是那么棒的……唐雀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抽走了。不……不就是洗伤口吗?怎么还扭捏起来了,前世在美术班的时候不就对着真人模特练过画人体么?怕什么,只是肩膀怕什么?唐雀快去,你可以的。

于是唐雀红着老脸,斜着眼神过去了,一步一挪,终于挪到他身后。低头一看……我的妈!露了整张后背,这身材可真不是盖的……不,是这伤痕可真不是短的。

唐雀偷偷抹了把鼻子,也坐下来,从袖子里摸出……桃花帕?等等,再找找……只有桃花帕?唐雀心疼,这桃花帕可是很珍贵的,而且是桃花脸给的,自己都没怎么舍得用过,就这么用了……唉,用了吧,谁让这是自己欠的呢。

唐雀咬咬牙,狠狠心,将帕子浸到水中濡湿,轻轻拧了拧,最后放在雀歌肩部那道伤痕上轻轻擦拭。伤痕着实很长,延伸至肩胛骨下侧,前头的被雀歌洗好,已经有了愈合的痕迹,唐雀费了一段时间,将整道伤痕都擦拭了干净。

五彩仙池不愧为仙池,不过半晌,雀歌的肩部后背已经开始痊愈,伤痕结上了痂。

唐雀看看手中尽是血污的桃花帕,心抽了一抽,道,“好了,已经结痂了,按这速度,估计没多久就会好的,应该也不会留下疤痕。你先穿上衣服等一等,我把帕子洗一洗再……”

话音未落,忽而后背传来一阵疼痛,紧接着“噗通”一声,唐雀落下了水。

突发状况使得两人都有些懵,唐雀在水里沉浮了三秒钟,都处于呆愣状态,最后浮出池面,抹了把脸,不解地看向岸边的雀歌,一脸茫然。

雀歌也是一脸茫然,还保持着穿衣动作,那长长的右手臂还伸着,衣袖挂了一半在上面。

唐雀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开口,“所以亲爱的雀歌大人,下次穿衣的时候麻烦注意点,老子……哦不,我身材比较小,力气也不大,实在受不了您这一击,今天运气好,是在池边,万一在悬崖边那可就……”说到这儿,可能觉得不吉利,便住了口。

雀歌冷静地穿了衫子,点点头,而后起身,道,“回去吧,泡在池子里会着凉。”说完还不待唐雀有什么反应,就俯下身子,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便将她拉了出来。随着“哗啦”一阵出水声,唐雀湿哒哒贴着身的衣物和“勉勉强强是B”便暴露了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唐雀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两巴掌顺便竖了个中指,才冷静地颤着身子,一手按住地面,另一手借着雀歌的力撑起了身子,欲爬上来。

雀歌却忙松开了她的手,背过了身,于是猛得失去支撑力的唐雀一个趔趄,以完美的狗啃泥的姿态趴在了地上。那什么草泥马在心中狂奔已形容不出她的心情,唐雀趴了三秒,抹了抹脸上的水,甩了甩湿哒哒的头发,从地上爬了起来。

方起身,一件干衫子便兜头而来,雀歌在前面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这件衫子是干的,你先披上。还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经验使然,一般这样说就证明什么都看到了——唐雀默默披上衫子,装作毫不在意地道,“哈……哈,没事,又不用你负责。反正今天热,就当做洗了个澡,那……那现在赶紧回去吧。”

雀歌点点头,于是两人一路沉默的回了白云观。

经过这尴尬的仙池事件,唐雀回到白云观,过了正殿后便捂着脸往朱雀院跑,一时间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你说说这尴尬事好巧不巧全撞在了一起,果真一个“最坏的东西不是独来的,它往往伴了所有的东西同来”,如果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她那……如果有“D”的话,她还可以挺着胸脯骄傲地起身,偏偏……唐雀挠头,觉得自己无脸再出现在雀歌面前。

以她目前所知,雀歌是比较高傲的,况且条件又好,她这鸡崽一般的身材在他面前暴露不就是自取其辱吗?指不定人家在背后就对她“sayno”了呢。想到这儿唐雀哀叹了一声,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算了算了……左右想这些也没用,被看就被看了吧,反正他不说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况且对方是只猫,对,就是猫,没必要在意他的看法。

此一番开慰,心里就好受许多,唐雀点点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先换了新衣裳,又将堆在地上的湿衣服与雀歌那件衫子拎到外面,寻了个盆子,一块儿洗了。

洗了衣服搭好后,唐雀又回到屋里,折了张传讯鹤,把今日去见杨苴的事尽数禀报了,方让纸鹤飞往土地公公那里去。

待天色渐晚,吃完晚饭后,传讯鹤回来了,土地公公道她的做法着实不赖,还说鼠白对她表明了谢意,唐雀听得两眼眯眯,最后什么烦心事都抛却了,开开心心地去睡了觉。

第二日也是个晴好天气。唐雀去了鸡舍,取了花母鸡新下的鸡蛋来,到了灶房,烙了鸡蛋饼,煮了米茶,又炒了两样小菜,便做好了早饭。饭后收了院儿里的衣服,衣服都干了,雀歌的那件衫子也干了,唐雀便将它折叠好,打算过会儿送去青龙院。

只是刚将自己的衣服折好放进柜子里后,那院门口便出现了一道黑色身影,径直来了东厢,因门没关,便在门口敲了敲门。

唐雀回头一瞧——雀歌,便道,“你怎么来了?是有啥事么?刚好我把你昨天那件衫子洗好了,等会儿就拿给你。”

雀歌道,“我有一事找你,你且随我过来。”

说这话时他表情正经,唐雀不免一愣,只是不待多问,他已转身离去。

低头想了想,唐雀跟了上去。

雀歌带着她,从朱雀院到白虎院,到正院,一路行到观外,最后在路口那块儿青石上坐了下来。唐雀随着坐了过去,他便递了一块儿帕子过来,“这是昨日那块帕子,你忘在了水里。”

唐雀看了一眼,才恍然发觉自己昨日把桃花帕忘在了仙池。此时的帕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点血污也没有,像崭新的一块,也不知是不是他帮着清洗的。唐雀忙接过帕子,道了声谢。

雀歌忽而道,“你很宝贵这张帕子。我记得这是桃花帛所制,是清和送与你的。”

唐雀点点头,“是,是师兄送我的,那次沾了狐狸嫁女的光,师兄给青丘五娘娘备了份贺礼,是一幅桃花帛,后来剩了些料子,就做了这块帕子给我。”

雀歌一对绿眸忽而直视她,如利剑一般,使得唐雀心里一凛。他道,“你可是对清和动了情意?”

唐雀一怔,有些哑然。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怎……怎么了?突然说这个,什么情不情意的,我是要修道的,师兄更是要修仙的,我怎么能……会对他动了情意呢?”

只是说这话时,心里却莫名一阵心慌,一阵心虚,手心紧握,不住地冒汗。唐雀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一阵发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