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奶奶见自己说了半天，方大勇不吭声，只是呵呵地笑，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说句话！”
“奶奶，你说的这些道理，其实我都懂。”
方大勇笑道：“挣钱攒钱，很重要。但是，这和我给春雨开200块钱的工资，并不冲突。”
不等奶奶开口，他就问道：“奶奶，你知道我们卖这一份凉皮，能挣多少钱吗？”
“一毛多！”
方奶奶冷哼道：“我都听说了，你中午在外面向人家显摆，说自己卖一份凉皮挣一毛多，一天挣了四十块钱！现在估计已经传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人家挣点钱，都藏着掖着，不想让别人知道，生怕别人眼红使坏！
你倒好，跑大街上去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挣钱了！”
“我那不是想给家里挣点面子嘛。”
方大勇嘿嘿笑道：“不过，奶奶，我也没有实话实说，这一份凉皮能挣的钱，其实不是一毛多，而是三毛钱！”
“什么？”
方奶奶和二婶齐齐一怔。
“三毛？”
二婶惊讶道：“大勇，你们这凉皮，不是卖四毛钱一份吗？”
“对。”
方大勇点头笑道：“但它的成本，只有一毛钱。”
“一毛？”
方奶奶一脸惊疑：“一份凉皮里面那么多东西，才一毛钱？”
“别看东西多，但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
方大勇把凉皮的几种原料和大致价格讲了一遍，笑道：“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份凉皮成本一毛钱，卖四毛，可以挣三毛钱，所以我们今天挣了不是四十块钱，而是九十多！”
“天啊……”
二婶忍不住惊呼一声：“这么多！”
方奶奶也不禁面露震撼之色，但随即又板起脸道：“那你说四十块钱，也说多了，应该说二十块钱的！”
“我一天挣二十块钱，给春雨发七块钱工资，这也不合理啊。”
方大勇笑道：“即便我这么说，别人也不会信的，倒不如说四十块钱，别人听了也会觉得正常。”
“说到底，还是春雨那七块钱的工资惹的祸！”
方奶奶狠狠地瞪了方春雨一眼，解释道：“这死妮子，大清早的，饭还没吃呢，就嘴馋地拿着你给的钱去秋兰那里买东西，秋兰还以为她偷的家里钱呢，来家里问是怎么回事，我和你二婶觉得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就解释了一下，把你卖凉皮的事说出去了，谁知道秋兰的嘴怎么像棉裤腰似的那么松，才一天就传得满村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方大勇恍然大悟，笑道：“这么说的话，秋兰大娘确实是好心，只不过她开着小卖部，见的人多，平时又喜欢和人聊天，才把这事传出去了。这没什么，我和三妮每天出门摆摊，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迟早都会知道，早点说出来也挺好的，省得别人猜来猜去、胡编乱造了。”
“这倒也是。”
方奶奶不再反驳，颇为赞同地点头道：“就你那臭大街的名声，不说出来的话，别人肯定以为你带着三妮出去干啥坏事了！”
“……”
方大勇摸了摸鼻子，又道：“往后，我们的凉皮还会卖得更多，这也就是说，我们一天就能挣一百多，一个月就是三四千，这种情况下，我给春雨开200块钱的工资，不算太高。毕竟春雨来这里也不是玩的，而是每天都有很多活要干，从头天傍晚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挺累的。”
“那也太多了……”
二婶说道：“就像你奶奶说的，给她100块钱就行了，毕竟自己家人。”
“二婶，春雨的劳动，值得这个工资。”
方大勇笑道：“其实不仅是春雨，二山、三妮，还有四海，只要是干了活的，我都打算给他们发点工资。发这个工资，并不是说要亲兄弟明算账，也并不是说给了工资就两清了，而是我希望他们能够通过这件事，体会到付出劳动就会有所收获的道理，品尝到理所应当的劳动果实，这样会更有助于他们形成良好的价值观……另外，除了四海之外，他们三个的年龄也都不小了，身上也该有点钱，买点自己想买的东西……”
听到他这么说，方奶奶和二婶不再吭声。
片刻后，方奶奶轻叹一声，道：“既然你心里有主意，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奶奶年龄大了，你二叔和二婶也都是庄稼人，不懂做生意，更不懂什么大道理。往后的日子，还得是你领着这几个弟弟妹妹过。”
“放心吧奶奶。”
方大勇认真道：“我会带着他们、带着咱全家，把日子过好的。”
“唉……”
方奶奶又沉沉地叹息一声，抬头看了看深邃的墨蓝色夜空，以及那依稀的星月，低声喃喃道：“如果你爹娘看到你变得这么懂事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一句话，说得在场众人都有些心酸难受。
“不说这些了。”
方奶奶见晚辈们都有些沉默，摆了摆手，起身道：“都有什么活，趁着时间还早，我和你二婶也帮你们干点。”
“好。”
方大勇没有拒绝，爽快点头：“三妮，你带着奶奶和二婶去扒蒜……对了，二婶，有件事我得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大勇你说。”
二婶说道。
“今天在路口，我遇到那些村里人的时候，说如果她们明天想吃凉皮，就来家里买。”
方大勇说道：“但是我和三妮得去赶集，二山和春雨晚上熬了一夜，白天得睡觉休息，四海又年龄还小。所以我想着，明天拿几份凉皮放在你那边，谁如果去买的话，你就按三毛钱一份卖给她们，没人买也无所谓，留着咱们自己吃。”
“行。”
二婶点头答应，又担忧道：“可是我不知道那凉皮是怎么调的啊，调得不好吃可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
方大勇笑道：“我会把每一份凉皮的调料搭配好，单独装塑料袋里的，有辣的有不辣的，到时候你问问她们吃不吃辣，放对应的调料就行了。”
二婶松了口气：“这样就没问题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方大勇又想起来一件事：“现在咱们一天卖出去三四百份凉皮，用掉的黄瓜足有五六十斤，这些黄瓜都是从东关集市顺便买来的……”
“从东关集市上买黄瓜多贵啊！”
方奶奶打断他的话：“集市上的黄瓜本身就贵一点，东关集市在城里，听说菜价比下面的集市还贵，你在东关集市买黄瓜，得花不少冤枉钱，不如直接在村里买！村里好多在菜园里种黄瓜的，现在正是黄瓜成熟的季节，隔一天就是一茬，根本吃不完，但拿去集市上卖，又不值当的，很多人都发愁怎么把家里的黄瓜吃掉呢！如果你在村里买黄瓜，他们肯定愿意卖，而且价格绝对比东关集市便宜！”
“奶奶说得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方大勇笑道：“那这件事就麻烦奶奶帮忙问问？”
“没问题，交给我！”
奶奶点头道：“明天我在自留地那边转一圈，看看谁家种的黄瓜多，去问问！如果他们愿意卖，我就直接买来！你在东关集市买的黄瓜，多少钱一斤？”
“前两天买的一毛钱一斤，今天便宜了点，九分。”
方大勇说道。
“在村里买，用不了那么多！”
方奶奶说道：“六分钱一斤，肯定有人愿意卖！”
“嗯。”
方大勇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数出十块钱递过去：“奶奶，这些钱你拿着，收黄瓜用。”
“不用不用！”
方奶奶把钱往回推：“六分钱一斤的黄瓜，五十斤才三块钱，这钱我还拿得出来，你的钱留着自己用吧！”
“奶奶，这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如果顺利的话，以后每天都要收的。”
方大勇把钱塞她手里：“明天你能出得起三块钱，后天呢，大后天呢，下个月呢？你还是把钱拿着吧，这样也方便我计算成本，核对花了多少、挣了多少。”
“行吧。”
方奶奶见他这么说，也不再推辞，把钱收下，仔细放在衣服兜里。
“大勇，我看这凉皮里面除了黄瓜外，还要用不少豆芽。”
二婶说道：“这豆芽也是从东关集市上买的吧？如果咱们自己发豆芽，是不是还能省不少钱？”
“肯定比直接买豆芽省得多。”
方大勇笑道：“二婶如果会发豆芽的话，可以试试，往后我按市场价，从你这里进货。”
“都说了要省钱的，怎么还按市场价进货，你把买豆子的钱给二婶就可以了。”
二婶笑道：“发豆芽简单得很，我以前就发过，明天我挑点豆子泡上，夏天豆芽长得快，四五天就可以吃了。”
“那我就等着二婶的好消息了！”
方大勇笑道。
他和方三妮陪着奶奶和二婶说了会儿话，便先洗漱一番，回屋睡觉。
依然是晚上十二点，方二山把他们叫醒。
奶奶和二婶已经回去休息了，方二山和方春雨把面浆沉淀好了，正一个人坐在厨房里、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烧水。
方大勇和方三妮洗了把脸，开始干活。
方三妮负责厨房里的那口锅，方大勇负责院子里的两口锅，两个人忙个不停，到了早上五点，一共做出来410份凉皮。
把10份凉皮留在家里，让方春雨给二婶捎过去，其余整整400份凉皮全部装车。
吃过早饭后，方大勇和方三妮再次出发，目标，东关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