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凌风吹胡子瞪眼睛的逼迫下,高峰才不情不愿地接过电话,冷淡道:“喂。”
高建国在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地骂道:“大过年的,你怎么能让你爷爷一个人,出去玩也要有个限度。”
高峰浓眉紧锁,愤然道:“就算我回来晚了,也比你一直不来看爷爷强,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混账!有这么和你老子说话的吗?”
高建国气坏了,自己虽然春节不能回过,但这些年每年节假日都会安排下属给高凌风送补品和送钱等。
高建国认为男儿志在四方,男子汉就应该出去闯荡天下,对于孝道,他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他认为只要在物质上满足老爷子的需求,给他最好的物质享受,才是最大的孝顺。
高峰怒不可遏,也不想在大年三十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和父亲吵架,冷然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挂断了。”
高建国也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恶劣,语气稍缓:“你最近工作如何?在林北生物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高峰原以为父亲会劝说自己去他的公司上班,没料到父亲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工作来。
淡然答道:“没什么困难。”
高建国像是知道些内情,故意问道:“如果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随时跟爸爸说,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高峰有些纳闷,父亲刚才还一副高高在上严父教育儿子的口气,现在怎么像变了人一样,高峰有点不太适应。
“你……你是不是背后调查了什么?”高峰保持警惕,试探地问道。
高建国话锋一转:“怎么,难道当爹的问问你的工作近况都不行吗?”
高峰想了想,道:“我自己选的路,会坚持走下去,就算有天大的困难,我都能扛过去。”
高建国刚想再说什么,被高峰打断:“我得陪爷爷吃年夜饭了。”
说完,高峰将电话挂断,陪着高凌风一起回到了高家庄的祖屋。
高凌风是名中医,年轻时做赤脚医生,跑遍了周围的十里八村,救治过的病患不计其数,收取的诊费却并不高,遇到经济拮据的病患,高凌风还会免费诊治,从医四十余载,如今已是年过七旬,腿脚不如当年,便在高家老宅开了一间中医馆。
“保安堂”是高凌风中医馆的名字,现在村里人大多都去乡卫生院看病,看中医的人不多,不过有高建国供养,高凌风的物质生活并不匮乏。
高家老宅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四方庭院,占地面积约有四百平米,高峰印象中最深的还是那些摆放在药房里的深色药柜,一个个古朴的抽屉,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中药材。
小时候辨认那些药材,是高峰最感兴趣的事情。当然,调皮的高峰也损坏了不少药材,为此也挨过爷爷的“毒打”,虽然现在想起来爷爷当时根本没有下重手,但对待药物的严谨态度,是高峰从爷爷那里学来的。
高峰依稀记得,儿时爷爷经常耐心地跟他说爸爸遇到的困境,说他一个人经营一家公司非常艰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高建国要全国各处奔波三百多天,只有几天的休息时间。
正是高建国的拼搏,他的公司才得以迎着改革的春风,越做越大,甚至把生意做到了国外。
但高建国在高峰母亲去世后的第五年,和竞争对手的女儿结了婚,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两对父子间的关系恶化,高凌风对高建国的做法极为震怒,电话里头不知道痛骂了高建国多少次。
高峰原本就对父亲不满,又因父亲再娶,更是一度想和他决裂。
若非高凌风从中斡旋,这两父子恐怕早已断绝关系。当爷孙俩回到老宅,保姆张阿姨赶紧走过来笑道:“小峰回来了,快快快,准备吃饭吧。
呵呵,这下好了,老爷子总算把你盼回来啦!”张阿姨年约五十,穿着朴素,是高建国专门请来照顾高凌风生活的,她早把年夜饭准备好。
“张阿姨,谢谢你一直照顾爷爷,你也跟着一起吃吧。”
高峰很感激有张阿姨陪在爷爷身边,照顾着爷爷的生活。
看着高峰狼吞虎咽的吃相,高凌风很满意,询问道:“小峰,工作单位怎么样?”
高峰原本在车间里吃了不少饺子,已经很饱了,一路从市区骑车到郊区,体能消耗很大,很快又饿了,喝了一口汤,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笑呵呵道:“还不错,和我想象的虽然有点出入,但也是我想做的事业。”
高凌风颔首笑道:“你之前电话里说,林北生物是研发和制造生物疫苗的。
其实,中医之中早就有关于疫病记录。”张阿姨微笑着静静聆听,不时给高峰和高凌风夹菜。
村庄里热烈的过年气氛,丝毫没有叨扰到爷孙俩的交流。高峰睁大眼睛,瞬间生出兴趣:“是吗?怎么从来没听爷爷讲过。”
“傻小子,中医博大精深,只是现在传承的不好而已。如果将来,你能将中西医药结合起来,那将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高凌风一手抚着下巴上的银须,充满希冀地看着高峰。
“现在有中西医结合这个专业,爷爷两者结合的事情,自然有不少人去做,我这专业不对口,哈哈!”高峰笑嘻嘻地看着高凌风,“您还是讲讲中医里关于疫病的记载吧。”
高凌风不疾不徐地道:“‘疫’,是中医对急性流行传染病的总称,所谓瘟疫,时疫,都是这个意思。”
《黄帝内经》就有记载:“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
“疫病之症状由感不正之气而得者,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
“且有瘟疫始于大雪,生于小寒,弱于雨水,衰于惊蛰之说。”
高凌风的一席话,听的高峰啧啧称奇,想不到中医对疫病也有很多研究。
然而中医在社会中并不具备明显的话语权,传统文化中对疫病的认识论,几乎完全被西医所取代,因而人们只知西医之说,而鲜晓祖先之论。
高峰没有反驳爷爷的阐述,因为高凌风也知道中医想要得到世界认可,依然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