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街。”

陈北望直接说道。

“不可能。”

听到“东城街”三个字，秦志成脸色骤变，神情激动地看着陈北望，失声大喊，“这是我们家的全家福，我有一张，我奶奶有一张。这张是我奶奶的，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就烧给她了。你怎么可能在那儿捡到。你跟我说实话，这照片到底是哪来的？”

“真是东城街。”

陈北望说着，把手里的半根油条，递给了秦志成，“你再看看这个，眼熟吗？”

“我……”

秦志成看着如同麻花一般拧在一起的半根油条，身子微微一颤，然后慢慢凑到了鼻子前面闻了闻，那熟悉的味道，让秦志成跟丢了魂似的，呢喃个不停，“是……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还有这手法……也是。怎……怎么会，我明明找遍了江州的大街小巷，可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也做不出这种味道的……”

看着失态的秦志成，陈北望不禁有些沉默。

他刚认识秦志成那段时间，秦志成几乎不吃别的东西，只吃豆浆油条或者油条豆腐脑。

可每次，都是只咬一口，就扔在了一边，最后又跟撒气似的，把油条往嘴里塞。

很多时候，塞着塞着，泪就流下来了。

“学长，我跟你说件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良久之后，陈北望唤醒了失神的秦志成。

“你说。”

慢慢收拾了一下情绪的秦志成，抬头看向陈北望。

“你还记得，我今天问你的问题吗？我当时说你脸色不好，还问你这段时间吃了什么东西，去了哪？”陈北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每说一句话，都尽量照顾秦志成的情绪。

毕竟，他要说的话，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太过惊世骇俗。

“记得。”

秦志成点点头。

“当时，我从你身上看到了煞气。”陈北望看着脸色微变的秦志成，语气又放满了几分，“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最近，或者自从你奶奶去世之后，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

秦志成微微犹豫了一下，扭头朝小区里面走去，“你们跟我来看看吧！”

陈北望和张矜晨、以及赵云东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秦志成所在的小区，很老旧。

楼道满是白灰脱落的痕迹，灯也坏了，黑洞洞的，看不清脚下的台阶。

等陈北望他们借着手机的光亮，走到秦志成家门口的时候，更是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而在陈北望眼里，这个房子里面，却弥漫着一层灰黑色的煞气。

秦志成打开房门，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秦志成看了奶奶一眼，扭头走进了他的卧室，然后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放满了零钱。

二十的，十块的，五块的。

还有一块，五毛的。

秦志成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零钱，说道：“我奶奶去世之后，没多久，我床头就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零钱。我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放在这，忘了。可后来每天都会有，我就犯起了嘀咕，以为是街坊邻居照顾我，趁我不在家，偷偷放的。我问过他们，却没有人承认。这些钱，我一直没动，我把它们都放起来了。”

说到这，秦志成扭头看向陈北望，希望陈北望给他一个答案，一个他希望的答案。

可他，却又不敢开口问，生怕那个答案，跟他想的不一样。

而陈北望却沉沉叹了一口气。

就连张矜晨和赵云东脸上，也满是难言的复杂。

“学长，如果我说，这些钱，是你奶奶给你的，你信吗？”陈北望深吸一口，看着神情忐忑的秦志成，强忍着心口的酸涩，说道。

“我……奶奶？”

哪怕这个答案，是他期待的那样，可秦志成也有点不敢相信，“北望，你忘了吗？我奶奶已经死了，死了三年了。虽然，我经常告诉自己，奶奶还活着。只是回了老家，或者去了别的地方。但是我知道，我奶奶了死了，已经死了三年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说。”陈北望强调道。

这一下，秦志成愣住了，看向陈北望的目光，有不敢相信的怀疑，还有难以形容的期待，更有难以压制的酸涩，“你……你是说，我奶奶死了。哪……哪怕她变成了鬼，也还在卖豆浆油条，还在帮我凑学费，凑……凑生活费？”

秦志成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颤抖。

就连眼睛里面，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对。”陈北望使劲点了点头，“你奶奶死了，可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你上学的时候，供你读书，就成了她的执念。就是靠着这个执念，她三年如一日，在东城街摆摊，卖豆浆油条，卖豆腐脑。然后趁着天亮之前，把卖豆浆油条的钱，放到你的床头柜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奶奶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我还在梦里梦到过她，她说，她在下面过得很好，有我爸妈照顾，再也不用起早贪黑了，再也不用被城管追了。她明明告诉过我的……”

说着，秦志成就抱着那堆零钱蹲在了地上，哪怕两手拼命捂着脸，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学长，是真的。三年，她已经这么做了三年。三年下来，累计的怨气，已经让她变成了一个厉鬼。如果不是这次爆发大规模食物中毒事件，我们还注意不到。”陈北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说道。

“东城街？你是说，我奶奶一直在东城街摆摊？她真的，还在摆摊？”

秦志成猛然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道道泪痕。

“对。”陈北望点了点头，“学长，你奶奶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也被城管追了一辈子。现在她死了，该歇歇了……”

“对，对。我爸妈走得早，奶奶活着的时候，为了我成天受苦受累、担惊受怕，没享过一天福。现在，她也该歇歇了。北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秦志成猛然抓住了陈北望的肩膀，零钱散落一地。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走吧，我带你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