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黄祖反应够快,此刻已有一路人马往路上来截我们了。”

“道路狭隘,对方若是占据有利地形,必可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彼时,我军前路遭到阻截,一方聚集之兵有限。”

“五千余人,将被迫分散在狭长的山间通道,他再以水军沿岸袭扰。”

“到了这一步,我军要进攻苦于不能聚集兵力,要后退又无法周转,停留原地应对,军士又无法歇息。”

娄圭分析的很透彻:“局势大为不妙。”

孙子云‘地利’之利,大概就是如此了。

看着并不算大,但让人头痛的舆图,刘起出神许久。

打仗取胜,其实能用上奇谋的机会并不多。

往往决定战争胜负的,除了双方的硬实力,即军队多少、治军练兵、装备粮草等因素之外,便是临阵战术安排了。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刘起手指着舆图上一点,此处位于安陆县以北,名为秦湾口。

秦湾口是一个三角洲地形,左边的涢水流到这里向旁边弯曲,露出大片河床;右边才是连绵山脉。

相对于其他地方的狭长,此地较为宽阔,足以容纳数千人驻营,可用于集中兵力。

过了秦湾往南,道路变得更加狭窄难行。

刘起距离秦湾之地,最迟只需半日。

“此地特殊,但黄祖的前沿部队必然走不过我们。”

“但若他在交战中占了上风,诸位说,他会不会想着夺取此地呢?”

刘起抛出一个问题。

“这是必然的。”李严点头,道:“此地地形特殊,不需千人,只要有个六七百精壮之士,堵住秦湾北边入口,再加上水军策应,我们十天半个月也难以过去。”

“不错。”刘起点了点头,接着道:“所以,这是极好的交战之所。”

娄圭似乎明白了刘起的意思:“主公是说……将黄祖的人引入此地?”

“不对。”

蔡通虽还年轻,但毕竟出身大族,少学兵法,又统领部曲,因此颇知野战之法,此刻提出了不同意见。

“此地宽阔,南北皆可通达,我们若是提前占据,又故意让敌人进来,江夏人岂不是能由南而入,与我们争夺秦湾?”

“他们还有水军为助,到时候只怕我们还要吃亏。”

隘口一但让了出去,要拿回来便不是那么简单。

到时候,莫说是安陆,搞不好中间这块都过不去。

将诱敌假退玩成了真正的全军失败,那就贻笑大方了。

“倘若派一军截住南向出口呢?”刘起反问道。

“这自是极好的,可是我们在北边,如何绕到敌人南边,并截断出口?”蔡和轻轻摇头。

能走的路只有一条,走水没有船,翻山不可行。

刘起笑了笑,道:“很简单,走过去。”

“走过去?”众人正迟疑之间,娄圭眼中精芒一闪。

他明白了!

李严则迅速转移到了下一个点:“截住南向出口之后,敌人还有水军可以策应,直接攻我军截南之兵,当如何?”

“时间差。”

“时间差?”

上一个问题未曾解决,蔡通等人再次冒出疑问。

“不错,时间差。”

“这里会存在一个时间差,而这个时间差,便是我们拦住对方水军,并吃下对方陆军的关键所在。”

刘起颔首,同时再发一问:“此前让诸位量涢水宽度,可有结果?”

“雨水季涢水宽有二百丈,如今水势不大,只有一百三四十丈左右。”蔡通答道。

“一百三四十丈……”刘起沉思片刻。

按照汉代的尺寸,约莫三百米左右。

现在的河水并不算深,临时截断不难做到。

当下,他心里已有了主意。

“正方!”

“在!”

李严还在揣摩刘起所言的目的,突然听到喊他,赶忙站了出来。

“你率一千五百人,分三段而行,经过秦湾之地后,不可停留,继续前行……”

“其余人分部前行,先去秦湾之地驻扎。”

“子伯,劳烦你带五百可靠之人断后,免得路上有逃兵。”

到最后,刘起才吩咐了娄圭一句,并给了他一个颇为神秘的笑容。

娄圭会意颔首:“主公放心。”

娄圭停留下来,其余各部依旧如长龙一般前行。

山间道路狭隘,又有水汽滋生,军士们背粮着甲,有时一脚踩入湿泥里头,登时湿了一边腿脚,只能叫苦叹息。

在南边,张硕也率部一路向北。

他对江夏地形也很熟悉,同样知道有这么一个秦湾之地可用,但却不慌不忙。

为何?

一是因为刘起先动手,自己出发较晚,抢占秦湾肯定是来不及了。

二是秦湾以南道路更加狭窄,秦湾在自己手上意义不小,但对刘起而言作用并不大:他兵力在秦湾集中了,往南走又得拉长分散,不是一个意思么?

“张司马,咱们不得走快些吗?”

说话的人身材很高,面上有交叉似得刀疤,年已过三十,一看便是凶恶之人。

此人名为吴奎,本是冀州人,少年习武,后来家道中落,被迫去做了屠夫。

因偷了主家的夫人和主家闹出矛盾,杀人而去,遭官府通缉,一路南走,投到张硕麾下卖命。

使一口极重的厚背刀,逢战必先上。

近年来张硕日子渐安逸起来,当阵搏命的事,也多交给他来,是他手下得力的部曲之长。

“走快些做甚?”张硕嘿了一声,道:“抢占秦湾必然是来不及了,不如缓行军,以维持体力。”

说到这,他手十分自然的搭在腰间刀柄上:“家主可是说了,这波贼和往日不同,甚是凶悍,小觑不得啊!”

话虽如此说,但他眼中却没见多少严肃。

吴奎自是看了出来,哈哈大笑:“这些年自称狠人的多了,我们砍过的狠人更多!前些年南阳的叛贼闹得多凶,可有敢来江夏的?”

“要我说,这刘起就是不知死活,还敢涉入深山与我们开战,简直笑话!”

“司马,请让我当第一阵,务必砍几颗值钱的脑袋来!”

张硕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要过去可以,可得给我争气,别上去就丢人。”

“司马哪里话!”吴奎扯着嗓子大声道:“再往前五十里,有个开阔之地,正好先占了,明日给司马歇歇脚。”

张硕大手一挥:“去吧!”

吴奎大喜。

他本只有三两百人,如此一来便可纳五百人于麾下。

此番战多立些功劳,黄祖那赏赐觉得少不了。

次日午间,便抵达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开阔之地。

然而,一彪人马却整齐的等着他。

“头……扶汉军!”斥候匆匆跑过来。

啪!

“老子看见了!”

吴奎一巴掌将他甩开,呸了一口:“狗都到面前了,你才来通知老子,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