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见状连忙介绍:“方伯,汉升之勇,实为军中之魁,可开两石之弓,箭矢发无不中。”
王睿闻之大喜,连忙问道:“汉升是何出身?”
“惭愧。”黄忠抱拳:“不识经义,武夫出身而已。”
可惜!
王睿心中连连摇头。
要是有个好出身,将来带在身边引为心腹也不错。
如今战事将起,他也急需提拔几个能打仗的带在身边。
长沙那个孙坚本是不错的,素有猛虎之名,可惜也是个武夫而已。
纯粹的武夫前途终究有限,而王睿又恰好是个瞧不起武夫的人,平日里孙坚他都不大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小小的曲军侯呢?
不过,眼看战事在即,自己还要多赖武夫之力,故轻轻点头:“平世奉文,乱世推武,如今贼寇四起,正是汉升为国效力之时,勿失我望啊!”
黄忠连忙道:“当谨记方伯教诲。”
“嗯。”王睿应了一声,道:“你便跟在我身旁吧,恰好见识见识你的好武艺。”
黄忠闻言心头暗喜,连声答应。
他已岁过中年,空有一身武力,却难有大出息,始终在军中底层摸爬滚打。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老了!
军中是吃力气的地方,一个血气枯败的老者,又如何能建功立业呢?
每每想到此,他既为前途唏嘘,又颇为无奈,只能埋着头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像他这种武夫,除了在军中卖命,连家小都养不起。
他还有个幼子黄叙,自幼多病,全靠药石续命,那可都是钱啊!
“汉升是南阳人?”王睿突然问道。
“是。”黄忠点头。
“何处?”
“宛城。”
听到这,王睿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宛城现在还在羊续手里,如果黄忠家已经让刘起占了,他得重新考虑这人能不能用了。
点好兵马后,王睿日夜兼程往北赶。
兵马行道,瞒不过蔡家的耳目,蔡灵提前带人进入城中规避,防止王睿清算。
而王睿也确确实实赶到了蔡家,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位蔡家宗老。
王睿面色阴沉,见面便责问道:“蔡家为荆州豪富之冠,为民心所望,家中历出名士高官,怎可屈身于贼?”
“冤枉啊!”
宗老叫屈,拜倒在地:“贼人以重兵逼迫,蔡家部曲和众人都被胁迫入城,无可奈何。”
王睿依旧皱眉:“伯盛公呢?”
伯盛是蔡讽的字。
“落入贼手,让他擒了。”
“德珪呢?”
“与襄阳令赵清,一同被贼擒了。”
“蔡家如今是谁人主事?”
“贼人扶持二小姐蔡灵,我等先是拒绝,被他杀了好些人,还让抓走了所有部曲,抢走了家中钱粮。”
啪!
王睿脾气上来了,巴掌一呼桌子:“那不忠不孝的女子呢?!”
“提前入城去了。”
哗啦!
王睿气急,拂袖而起,徘徊堂中,只觉心中不过来:“蔡家当出钱粮,将功折过。”
宗老就差哭了:“方伯留情啊!蔡家钱粮都让那起贼收刮了个干净,如今留下的连口粮都是问题。”
“若是方伯再强征蔡家之粮,蔡家几万口人非得饿死不可。”
王睿脸色难看无比。
无论对方所说是真是假,他都没办法强逼对方。
若是那般,他不是也成了贼?
那他王睿如何在荆州立足,又如何在当世立足。
他压下怒火:“城中局势如何?”
“听说秩序已然恢复,士人为其所用,百姓帮构城防。”宗老回答。
“这不可能!”
王睿当即怒斥:“襄阳城破才几日,区区一个贼寇,能在短时间内抚平如此巨城!?”
贼寇的暴力手段出众,这他能够接受。
暴力的贼寇不是没有,能打的也不是没有,但贼寇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打不会守,要不了多久就失了人心。
要么冒犯百姓,要么冒犯豪族,最后沦为无水浮萍,被朝廷一鼓而灭。
一直以来,所有反贼都是这样:他们可以赢很多次,但只要输上一次,那便没了!
王睿能否迅速夺回襄阳,关键便在襄阳城内!
如果城内各势力矛盾尖锐,等自己大军一压,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破绽。
若是形如铁桶,要从南往北打破这等坚城……谈何容易?
“我也不信。”蒯良摇头。
看着天色已晚,王睿便道:“歇息一夜,明日亲自去城下一观!”
当天晚上,一骑马从蔡家离开,向襄阳城下飞奔而去。
刘起本已入睡,此刻屋内点起了灯。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人影走入了他的房间。
“现在就去办,速度要快一些。”
“是!”
凌晨时分,襄阳城中放下船只,顺汉水而下……
次日,王睿一行离了蔡家,赶至襄阳城下。
六百余人,声势不小,自然瞒不过城上的眼睛。
守卫惊异之下,当即派人去传信。
同时,王睿找了一处地形较高处,遥望襄阳城。
城楼上插满了‘扶汉’二字的旗帜,军士往来,手持叉杆、排枪等守城兵器。
还有民夫成组织的走上城楼,搬上石木、箭矢等物。
除此之外,又有工匠送来新的弓弩,并架设在城墙之上。
有些古旧的城墙,也正在被修补加高。
但凡王睿能看到的点,没有一处是没人把守的。
才是早上时分,城楼上已干的热火朝天,这足以说明刘起基本解决了城内问题,否则哪能腾出这么大力气巩固城防?
要是城里不太平,他得把兵马重心压在城中,防止叛乱才对,而不是全力对外。
“靠着城墙还加高了哨塔,这不是一日能修成的。”黄忠指出几个木制结构。
那些哨塔距离城墙有些距离,有楼梯供人上下。
如果眼力好的话,可以看到在塔楼里同样堆积了不少箭矢。
“塔楼跟城墙互不接触,如果城墙有失,塔楼上的弓手可以迅速对城墙进行覆盖射击,击杀登城者。”黄忠解释道。
“此贼得势!”
“未曾想蔡家人说的竟是真的。”
见了鬼,他怎么做到的?
王睿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怒喝一声:“来人,擂鼓,升旗!”
“是!”
鼓声奏响,震动城上众人。
邻近忙碌的官吏,还有附近的士子皆吃惊不已。
又有远处的,也渐渐聚了过来,看着城外。
“怎么回事,难道是大军要攻城?”
“大军谈不上,人数不满千……看!那里有旗——荆州刺史王睿!”
有人认出大旗,下意识的发出惊呼之声,脸色渐而苍白。
荆州刺史,一州方伯,七郡一百一十七座城之主,天下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刺史拥有军权,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睿还是荆州最高统帅!
用后世话来说,对于城内反贼而言,王睿便是目前最大的一个boss!
此刻,王睿扬鞭指城,厉声大喝。
“城内诸士子、降官降吏、从反贼之人,都给我听着!”
“尔等上奉皇恩,下承民心,不思报国,反与反贼为伍,竟无半分羞耻之心么!?”
“起贼之举,名为扶汉,实为窃汉,早已惊扰朝堂,使天子震怒,灭贼心决。”
“特命我于荆州募兵五万,捣此贼于南阳,枭其首传于帝都,夷其族慑于四海。”
“更有长沙太守乌程侯孙文台提兵长沙之众万人为助,海内巨儒名将卢中郎领洛阳天兵断其尾。”
“尔等纵无廉耻之心,不识忠义之论,亦当为身家性命好生考虑。”
“区区弱贼,依八城之地,靠一襄阳之利,便能抵抗如此天威么?”
“你等可知,他城破兵败之时,你们也需替他陪葬!”
“彼时,前途尽毁!性命断送!连带全家老小,亦难保全!”
“天有好生之德,地有生灵之义,念及尔等初犯,或为反贼胁迫,此刻醒悟,尚未晚矣!”
其言大义凛然,威胁亦不加以遮掩。
隔着护城河传来,听得城上众人纷纷失色。
眼中带惊,无话敢对,有萎靡之相。
王睿冷笑,正略得意之间,城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爽朗大笑。
“哈哈哈,王使君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