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蔡家以蔡灵为主，扶汉军承诺绝不伤害蔡家任何一人、任何一俘虏；绝不侵占蔡家土地、田产等所有财物。”
蔡中刚说一点，客堂便被引爆，哄堂大骂之声响起。
“住口！”
“以女子为主，此言闻所未闻！”
“身在贼营多日，我们这位小姐此刻是姓刘还是姓蔡都难说了！”
“贼人哪有信誉可言？此事我们绝不答应！”
两汉风气开放，女子地位并不像后世那么不堪，但让女子出任宗主这种事他们还是无法接受。
更何况，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已经沦为了贼头的女人……她还会为家族利益出力吗？这是个问题。
等到骂声稍缓之后，管家宋齐才道：“不妨听他把话说完。”
蔡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道：“第二，蔡家部曲暂移城中，接受监管，扶汉军为蔡家提供武力庇护。”
坐中众人冷笑，这一次并未打断。
“第三，扶汉军愿与蔡家展开合作，并且不强迫蔡家部曲与朝廷军队开战。”
这是给蔡家留了一条退路。
“还有么？”宋齐问道。
“没了。”蔡中摇头。
宋齐沉思片刻，又问：“必然还有些话，例如我们不同意，将如何？”
蔡中硬着头皮开口：“他倒是说了，这是蔡家之事，他不愿意多做干涉，可以选一场地，蔡家出人，他亦放小姐回来，让我们自家好好谈一番。”
“若是能谈的拢自然最好，若是谈不拢……刀兵之下，难免生灵涂炭，还请诸位三思。”
啪！
有人粗暴的发出了响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面色凶悍，脸上一道横走的刀疤，坐在下手位置，正是武人张先。
他虽然是个粗鄙武夫，且属家族徒附，但手中心腹颇多，且自身武力了得，值此特殊时节，也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此刻，他咧嘴冷笑起来：“没有听到半点好处，只有威胁！”
“好处不能说没有。”宋齐摇了摇头，叹道：“答应他的条件，蔡家就能免除刀兵之苦，就眼下的环境而言，也算是好处了。”
“宋管事连个贼都怕么！”张先哼了一声，眼中有鄙夷之色。
“这个贼确实可怕。”说话的是蔡和，他确确实实和扶汉军交手了：“此番攻破襄阳的不过八百人而已，据说此贼手中有兵员上万。蔡家虽说也有男丁上万人，但那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听到这话，其余人都皱了皱眉头。
武力，是他们唯一忌惮刘起的原因。
这家伙拳头确实不小，而且确实会砸人，一砸一个准。
看着蔡成蔡功又要发作的样子，宋齐及时站了起来：“不如且先谈一谈？即便做个拖延，也是极好的。”
看着有人意动，他又趁热打铁：“总归好过直接动手，那时宗主等人安危无法保全，蔡家也要平白送了许多性命。”
“刘云天实力确实强劲，贸然开战，谁又有必胜之信心呢？”
说到这句，他看向张先，其意不言而喻：你有自信，你去跟他打？
“斗嘴我确实不是你对手！”张先哼了一声，抱着胳膊道：“先谈一谈又如何？还能怕了他不成？”
“我们同意！”蔡和蔡通几个原本就心属蔡灵这一脉的立即举手。
那些中立的也纷纷点头。
蔡成眼神冰冷：“谈谈也无妨，如果条件不能退让，那就让他们死心吧！”
“最好能拖上数日，等方伯援军抵达。”蔡功则道。
这话让众人一阵摇头。
军队聚集、后勤调配，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六百里路，对于大军而言更不可能短时便至。
除非，王睿敢按下大军，率少数兵马先至，但那也要不少时间。
少则五到七日，多则半个月乃至更久。
而刘起给的会议时间，是——今晚！
襄阳城南门，三百人的队伍已出城向南而去。
俆曜还带领着后续兵马跟上，如果蔡家有异动，他会立即发动进攻。
向朗李严和一群襄阳士人目送，眼中有忧色。
兵连祸结，一旦打起来，谁也控制不住规模。
如果这位扶汉将军只知屠杀到底，那注定要举世皆敌，他们就得考虑前途问题了。
“将军带去了蔡家小姐，看上去并非是要用蛮力的。”
向朗眉头略微舒展，道：“难道要借她来掌控蔡家？这又谈何容易？”
“不知。”李严抱着胳膊，摇了摇头：“徐元直说将军手段非凡，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黎丘，位于襄阳城以南。
东汉开国之初，刘秀麾下征南大将军岑彭于此击灭秦丰。
此地建有塔楼和一座小号坞堡，外头还有些驿馆之类的商户，供往来客商歇息。
蔡家同样带了三百余人过来。
他们当然不是只剩下这么点战力，只是还有诸多地盘要守，他们担心来人太多，刘起突然来一手声东击西，抢杀几个旁支所在。
一个极宽阔的大堂，众人悉数入内。
除了与会者外，双方还各带了十名护卫入场，刘起这里多了两人：魏延和霍笃，他们是作为副手的。
毕竟，对面单是开会的，就有十三个呢。
一入场，霍笃便用胳膊肘敲了敲魏延，随即目视张先，提示他这人颇有武力，魏延轻轻颔首，目光锁定此人。
张先并未注意这两个武夫，他和大多数蔡家人一样，都在打量着刘起。
所有人都很惊讶，这个贼头太年轻了，而且看上去并不怎么凶悍，英俊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如果不说他是贼头，许多人都要将他当成一个世家公子了。
有人暗暗点头：自称汉室宗亲，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派头在。
蔡成扫了一眼蔡灵，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嘲弄。
“诸位好，今日为谈要事而来，也就不搞那些俗礼了。”
刘起落座下来，环顾在座诸位：“襄阳因我而生变，此前和蔡家也有些误会，因此提了几项建议，又受蔡小姐之托来谈一谈此事。”
“条件诸位都已知晓，可有什么意见？亦或者说，打算怎么谈？”
身为管家的宋齐略拱了拱手：“正要听将军高论。”
“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起也不拖沓，道：“我喜欢直接一点，我摆出的条件，谁赞成，谁反对，直说便是。”
众人微愣。
几个有心支持蔡灵的，如蔡和蔡通几人，微微蹙眉——投票？
刘起又补充道：“蔡家的事，当由蔡家人自己决断，我还是那句话，说话算话。”
“此话当真！？”蔡成身体前倾，靠在长桌上。
汉代是跪坐的，一般都是每个人面前放着一张矮桌，像这种长桌，多是武人在用，他们不大习惯。
“君子一言。”刘起诚恳点头。
这个言行，使蔡成蔡功愈发冷笑：让我们投票，你怕不是脑子坏掉了？这个贼头到底在想什么？
蔡灵也面带疑惑的看了刘起一眼，都不知该如何插嘴。
“好，那么第一点，蔡家以蔡灵为宗主，可有意见。”
“将军。”刘起话音刚落，宋齐便接嘴：“不妨让步半分……”
“哦？你说来听听。”刘起看向此人。
“小姐实掌家族之权，各旁支皆需听命于她，但挂其他头衔。以女子为宗主，只怕上下一时难以接受，外头名声也不好听。”他道。
“可以！”蔡灵当即颔首。
“极好的提议。”
名誉而已，刘起也不在乎，手略向前摊开：“那可以开始了。”
最先同意的有四人：宋齐、蔡和、蔡通和一位宗老。
反对的则有六人，蔡成蔡功不必说，外加上一个张先和三位宗老。
其余三人，或许是在观望，或许是见胜负已分，明智的不得罪人。
“哈哈哈！”
蔡成忍不住笑了，有些揶揄的看着刘起：“刘将军，你这场会倒主持的颇为有趣啊。”
言语之中，讽刺之意，毫不掩饰。
“是吗？有趣的还没开始呢。”
刘起也笑，且笑得无比灿烂。
他忽然抬起右手，一巴掌盖在蔡成老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接着将他的脑袋按在了长桌上。
不给众人反应时间，他的左手已摘下蔡灵的发簪，冲着蔡成眼眶里一扎到底，随后像是挖果肉般狠狠一搅。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