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与他相识?”
“能否引荐一二?”
他一把抓住向朗的手,急切的问道。
“我无龙阳之好,松开!松开!”
向朗甩手挣脱,揉着被李严抓的生疼的手道:“我是文人,他是武人,哪里相识?”
“那我自己去寻!”
李严不管不顾,告辞之后,出了城径往阿头山来。
阿头山在襄阳以西九里之处,当年刘秀大将岑彭就曾在此大破张扬。
此山不算巍峨,山脚下蜿蜒连绵出些许薄田,一个男子耕种田中,田边坐着一个少年,正在读书。
少年时而发问,或是书中经典,或是有所启发,或是有所疑问。
男子对答如流,由深入浅,且丝毫不耽误耕种。
李严也是贯通文武之人,听到这短暂交流不由大惊失色。
“圣贤藏匿于田野,难怪天下大乱!”
男子听到这声音,笑着转过头来:“田间只有粗汤蓬蒿之民,哪来的圣贤呢?”
李严赶忙持礼拜见:“晚辈南阳李严,现从事于郡府之内,特来访此处,不期冲撞大贤,敢问尊姓?”
“原来是贵人。”男子笑呵呵的还礼,旋即摆手道:“山野之人,不闻于世,不见于史,何须留姓名呢?还请贵人恕罪。”
“不敢当!”
客套几句后,李严直抒来意。
“南阳之贼名贼而非贼。”
“世间之贼名非贼而实贼。”
“贵人借兵破的是真贼,还是假贼呢?”
男子笑吟吟的发问。
“既食朝廷俸禄,当为朝廷分忧。”李严回答。
“朝廷俸禄,从何而来?”男子再问。
“朝廷俸禄,自是取之于万民。”这一次回答的是田埂上那个少年。
男子微笑,不再说话。
取之于万民,却未用之于万民……李严脑海中没来由的蹦出这句话,随即连忙打住。
这个想法,着实有些危险!
“贵人不必去山上了。”少年道。
“为何?”李严发问。
“如我族父所言,你借兵所救的人有朝廷,有大户,却独独没有被取的万民。”
“而山上人自万民中起家,欲入朝廷而无门,欲成大族而被逐,心怀怨怼,早已失望,岂能助你?”
“你若是上去,说不准还得赏你一箭。”
少年带笑说着。
李严仔细打量,见这少年只有十一二岁模样,却能吐出这番言语,愈发吃惊,认定这一大一小绝非凡俗。
“统儿不得妄言,好生读书!”男子教训道。
少年连忙点头,抱着书向林木间的一个草庐走去。
耕读隐士……李严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再行一礼后向山上走去。
到了半山腰,便被把守之人拦住。
李严通报身份,请求与首领霍笃会面。
嗖——
一箭迎面而来。
李严大惊,急忙侧身躲开,同时拔出腰佩剑:“何至于此?”
“滚!”
上方出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
男子身形颇为雄壮,头发散乱,气势很足,看上去有些暴躁,手里提着一张硬弓。
李严压下怒气,将剑入鞘,冲着对方拱手。
“我知霍兄遭遇,同样不忿,故刻意前来,愿托手中些许权力,邀霍兄共同立功。”
“立功?”
霍笃咧嘴冷笑,露出森白牙齿:“我现在没有半点兴趣,看你还愚蠢的相信他们,我劝你一句。”
“你真想做点事情,还不如去投靠那个刘起!”
李严惊道:“此言万万不可说……”
他终止了言语,连连后退,因为山上那人再次张弓。
李严无奈,叹气而去。
回到城中,决定先去找赵清商议,让他先允许霍笃入城,使双方关系缓和才行。
然而,赵清畏惧蔡家因此记恨他,所以没有答应。
“那我们再登蔡家如何?”
“天色已晚……”赵清摇头。
李严憋着一口气,转身从县寺退了出来,独自往蔡家而去。
蔡家恰好收到了平氏方向的来信:蔡灵蔡中已在归来路上,今晚或明早便能抵达襄阳城中!
“好事,好事!”
蔡讽乐得直呵呵,道:“灵儿一回来,算是摆脱那起贼的纠缠了。”
“不错,接下来方伯的动作我们当好生策应,用些钱粮换取功劳来。”蔡瑁道。
“嗯……”
父子两开始就此事商讨。
这事,门人又来通报,说李严求见。
“此人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蔡瑁满脸不悦,挥手道:“叫他滚!区区一个三百石小吏,哪来的资格三番两次登我蔡家之门?”
“喏!”
门人正好退出,却被蔡讽叫住。
“待人还是客气一些的好。”蔡讽笑着取出一贯钱,道:“就问他是不是没钱吃饭,让他拿着这贯钱,够他用一些时日了,花完了再来吧。”
蔡瑁大笑,道:“还是父亲宽厚,如此他人还要夸赞我蔡家善施之名了。”
门人领了钱退出,到门口见着李严,眼中甚是鄙夷。
说是一个郡吏,那又能怎样呢?到了蔡家门口,与叫花子何异?
“怎样?”李严满脸期待的问道。
门人呵了一声,将钱丢到他手上。
“这钱领着,是家主赏给你的,说吃完了再来领,没事别来叨扰。”
临了,他还补充了一句:“你不配!”
李严懵了。
手里托着沉重的钱,心里一把火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
一整天的情绪和吃瘪在这一刻爆发。
蔡家实在过分!
“区区一个家奴,也敢羞辱于我!?”
李严大怒,抡起手里的钱猛地砸在对方脸上。
串钱的绳子崩碎,钱币四散飞扬,血滴也跟着飞洒出来。
“啊!”
门人惨叫,捂着脸喊道:“有人敢在蔡家门口打人啊!”
门边四个护卫一拥而上。
李严连剑都不拔,侧身躲过两口刀,反手捏住对方手腕,一别即断。
其余两人被惊住,后退之间被李严赶上,让他夺了刀用刀柄敲翻在地。
门人慌张大喊,转身往里面跑去,一面大喊。
李严怒气腾腾,持刀在手,跨步便往门内走。
他要去找蔡讽蔡瑁讨个说法!
何以我以国家大事为重,你们却敢羞辱于我!?
凭什么?!
此为乱世,男儿想趁势而起,立一番功绩也有错!?
为什么?!
他不解,他愤怒,以至于暂失理智。
“李正方!”
这时候,门口冲来一人,直接抓住了他的袍袖。
李严正要一刀砸过去,骤看清来人面庞,竟是向朗。
“你疯了!”
“你可知蔡家势力何等庞大?”
“他们财货以亿计数,部曲破千,所拥人口数万,为天下巨富之一!”
“莫说是你一个区区小吏,便是郡守来了也需客气行事。”
“你若是触怒了他们,只怕全家都要尸沉汉水!”
李严浑身一僵,猛地冷静了下来。
“走!”
向朗拽着他从门口退了出去。
李严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汉人极重脸面,蔡家这样的高门大族更是如此。
今天被自己一个小小的郡吏在门前撒野,必然是要将这个场子找回来的。
不然,他们如何服众,如何号令荆州群族?
冷静下来的李严知道:自己的前途完了。
得罪了蔡家,他在荆州这片官场上还用混吗?
“巨达怎突然来寻我?”他带着几分叹气和失意问道。
“平氏来人了!”向朗说道:“算算时间,这时候已经要到了襄阳城外。”
说话之间,一骑快马由城门而入,往蔡家方向狂奔而去。
“急报!”
“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