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来时家中也讨论过这事。
但亲耳听到这话从刘起口中说出,蔡中还是难免心惊胆战。
蔡家之所以敢来,一是自身实力强横,在荆州哪怕是刺史都得卖他们家面子。
其次则是见刘起击败了曹操,蔡瑁和曹操交好,知道自己这个好友绝不是什么水货。
或许,这个刘起真有一朝奋起的能力,主动带着东西找来,便有试探投资的意思在当中。
最后,若是在刘起身上看不到希望,他们将会选择交付这笔好处后,彻底表明和刘起断裂的态度。
当然,他也得看看蔡灵和刘起到底深入到了哪一步。
毕竟自己这个族姐在荆扬做生意多年,在家族内分量不轻。
蔡中犹豫之后,无奈叹道:“此事事关重大,尚需家中长辈发话。”
缓兵之计么?
蔡中既然来了,手里必然是被赋予了些权力的。
刘起并不点破,反是笑着点头:“好。趁着时间还早,不如我带子和四处走走?”
“正有此意,只是不敢劳烦将军。”蔡中抱拳道。
作为投资方,自是要看看被投资方的实力了。
“请。”
刘起领着蔡中,第一时间去的便是县寺。
在这里,可以看到当政者最为宝贵之物:户籍!
有人抱来版牍,刘起亲自翻开给蔡中看。
“四十二万人口!”蔡中眼睛都要睁裂了:“七县之地,哪有这么多人?”
“南阳全郡二百余万人,七县之地,还有许多外来流民有四十万人不正常么?”刘起反问道。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蔡中连连摇头:“二百多万人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兵荒灾乱之后,在籍人数已去三分之二。”
“这三分之二,都死了么?”
刘起问了一个看似荒唐的问题,却让蔡中一时尴尬。
都死了么?
死是死了不少,但要说全死了,那是断然没人相信的。
那人去哪了呢?答案是被无数个豪族大家给藏了起来,也就是成为了荫户。
荫户不在官府户籍,不需要给国家上税,是属于大族的私人人口资源。
人口一旦到了大族手上,那就跟官府没关系了。
所以在籍百姓越来越少,国家权威不断被削弱,而大族越来越强。
除非大族自己愿意,否则官府要从他们手中拿到人口,几不可能。
对于刘起手中这么多在户人口,蔡中是既佩服他的能力,又担心他的这种行为——这种对大族的掠夺,会不会复制在蔡家身上呢?
如果是,那等于夺他们的命根子,谁敢跟着刘起走?
“将军好魄力!”蔡中如是道。
看似夸赞,实则试探。
刘起自然听了出来,摇头道:“有些人对我依旧有误会,兴兵反抗,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被迫下狠手了。”
语气轻缓,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听到这话的蔡中心却在第一时间提了起来。
将数以千计的人口全部夺来,这象征着将一个又一个百年大族的根全部挖断——这是真的狠!
“但若有顺应的,甚至是配合的,好处自然也少不了。”刘起又笑了起来。
蔡中看着他,目含期待。
“将军府长吏娄圭娄子伯,子和应该听过?”刘起问道。
蔡中恍然:“家兄好友!”
娄圭也是豪族,却能在刘起麾下担任二把手。
就目前来看,娄圭的投资是成功的。
“据我所知,蔡家身为荆州第一大族,不仅是研经世家,武力亦是不缺,但似乎经营商道,近些年更加出色。”
“不错。”
“恰巧,我也是极赞成商道的。”
怀揣着好奇,蔡中跟着刘起去了下一个点:东汉唯一一个工业区!
沿街而入,东侧是弓弩、甲胄、兵器等制造所;西侧是衣服、农具。还有正在搭建的酿酒处等生活工业区。
在这片区域北是通达大道,停着不少牛车,负责拉送往来货物,送到北面水路。
南边则是采购原材料的仓库储存,还有兵马把守。
虽地盘还不大,但规模已经起了,且对商业和手工业的重视,盖蔡中所见。
兵器制造之处,有些屋子被隔开,不允许参观,里面督造的是刘起的秘密武器。
在制衣所中,蔡中见到了正在赶制的丝袜和文胸等物,让他大开眼界。
酒酿处只能远观,不能靠近,但尤可闻到浓烈的酒香,还有那独特的蒸炉。
这种酿酒法别说见了,蔡中连听都没听过,可这酒香又是骗不了人的。
他眼睛发热,族姐的来信中没有说假,这人如果不造反,确实也是能赚大钱的。
这一点,值得蔡家认可。
“恰好在练兵,领子和去看看。”
第三个点则是军营,这里能最直观的感受到刘起的实力。
“杀!”
“杀!”
“杀!”
一入军营,蔡中便被震住了。
在他面前,是一个个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精锐之士。
军士装备精良,激情如焰,训练喝声犹如惊雷。
前进后退,成排成列,枪出枪收,距离、力道、速度都与左右几乎一般无二。
蔡中还在吃惊时,刘起带着他走上了点将台。
登高看的更加清晰,严整之军有一股威势扑面而来,让初见此景的蔡中竟生胆寒之意。
心未曾落下,又听到外围马蹄声震震,像是密集的鼓点骤然爆发。
由远及近,越来越疾。
蔡中回头看去,但见上千骑兵呼喝震天,往来驰骋,正在练习马术冲杀。
“这么多骑兵!?”蔡中惊呼道。
荆州地区,除南阳外,往南多有水系,骑兵相当少见。
这等规模的骑兵冲锋,就连荆州刺史王睿都拿不出来。
这还是贼吗!?
“都是北地良驹,乃越骑营战马。”刘起笑道,侧目看向对方:“子和认为,我军势如何?”
蔡中擦去额头汗渍,道:“诉我直言,将军之军,不像人们口中的贼军,倒像是真正的大汉天兵!”
“将军之政治、商治、民治、军治,我皆已目睹。”
“扶汉之语,绝非狂言!”
到了这,蔡中终于诚恳俯首行礼。
在他的眼中,刘起已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反贼头子,而是个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手握四十万户籍人口,占七郡之地,手拥大批正规军的真正大人物!
这种人,极有可能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