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天暮云的一次“偶然”动荡搅得各家门派弟子人心惶惶,晏离和卫渊两人被寻千淮带出来至今没有苏醒,而他本人在里面的遭遇与五年前公子浮屠营救禹铮时情况不说一模一样也是相差无几。

可是要让华凡或者别家十二境大修也学着晏离那样进去一探究竟,他们又分外爱惜自己的羽毛,可不是人人家里都有一个寻千淮随时坐镇可以在暮云里来去自如的。

所以暮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所有人都是抓瞎的状态。第九剑两座大阵遭遇了两大邪魔袭击,这件事成了灵洲的一时风云,垂天暮云与邪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众所周知,可现在就好像这祥和安宁的人间洲土是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里的姑娘,却就是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

仿徨又不安!

“师姐,你说寻千淮那个老家伙,他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天圣书院天枢院院长华凡紧锁眉头,自从知道晏离莫名其妙的闯入暮云还一点哪怕无用的消息都没给他们带出来,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合过眼了。

虞暮歌生动的翻了个白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因为这次事件,各大门派都不约而同调派了大修士前来坐镇,一则谨防暮云有变,二来也是给各家一个态度。虞暮歌在寻千淮进入暮云的次日便赶了过来,要说不重视那是不可能的,可她现在的神情举止,却又分明没把这当回事的样子。

华凡好奇的看着虞暮歌问道:“怎么你一点也不在意么?”

虞暮歌一脸无奈,“你是真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晏离进入暮云长达半个月,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里面一直没有动静?”

华凡脱口而出:“但是最后那一次...”

“最后闹出动静来了,所以寻千淮进去了,你以为他是进去做什么?自然是进去救人的!因为他进去了,所以外面才有邪魔偷袭他们的大阵,你觉得是为什么?”

“额...调虎离山?”

虞暮歌却摇头微微一笑:“是调虎离山,但是调的这个老虎不是寻千淮,而是身处暮云之内的晏离!”

华凡无语,嘀咕道:“也就是说...”

“所以啊,调虎离山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晏离他们在暮云里发现真正的秘密,甘愿冒着暴露一个长生境和天宫境魔头的风险,但是寻千淮把人救出来之后他们便再没有动静,你以为他们真的打探出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吗?”

换言之,如果真的被晏离发现什么不得了的情况,暮云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稳如泰山。

华凡眉头还是没有舒展,疑惑道:“可是晏离堂堂第九剑长老,他进去没道理还会无功而返吧?难不成他还真是一时心血来潮?”

虞暮歌失笑:“纠结他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有什么意义呢?看结果就行了不是么?”

华凡无力反驳,尽管他仍旧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沉吟半响才说道:“师姐说得对。”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啊?在山上都快闷死了!”

嘣~“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师父面前要自称‘弟子’,不要老是我我我的!”

小和尚明远揉着自己光滑的小脑瓜,一脸委屈的问道:“那师父,弟子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啊?山上真的好闷啊。”

慧空作势又举起手,明远连忙双手遮住脑袋往后跑了两步,“师父,您别再敲我了,脑瓜子都要开花了。”

慧空无奈的叹了口气,小沙弥虽说心性跳脱皮得很,不过这深山老林修行本就寂寥,也就他来了之后才把寺里大小和尚的日子变得鲜活了许多,尽管这个“鲜活”更多的是鸡飞狗跳。

“圣子不日就要莅临我寺,你小子别再添乱了,如果到时候圣子因你而怪罪,我不光把你脑瓜子敲开花,屁股蛋子也要开花!”慧空毫无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明远哪里会怕,又是吐舌头又是做鬼脸的。

他摇着慧空手臂撒娇:“可是弟子想下山啊...”

“行吧,既然你那么想下山,为师就叫二师兄陪你。可惜方丈明天就要出关,他最拿手的糖炒栗子,就给你留着回来再吃吧。”慧空无比和蔼的轻轻摸了摸明远后脑勺,满脸宠溺。

明远瞪大了一双浑圆的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弟子突然感觉山下太多红尘是非,与弟子禅修乃是大忌,还是安安心心呆在师父您老人家身边参禅比较好。”

“嗯?可别勉强啊。”

“不不不,不勉强,不勉强。”

明远一脸沮丧的连连摆手,不勉强是真的,委屈也是真的。师父每次体罚他都下不去狠手,老方丈可不会心疼他。

慧空面目和善,欣慰的点点头,孩子是贪玩了些,不过好在懂事,也懂得体贴人,知道方丈的可怕,这就好管教许多。

“师父...”

“嗯?”

小沙弥不知何时捡了一根树枝在地板上乱涂乱画,慧空一手持着念珠心中默念佛经,嘴上还要分心应付小和尚。不应付也没办法,不消一会儿他准能给你生出其他一些你不得不处理的事儿来。

“那个圣子,他真的有那么厉害么?连方丈都怕他?”

“不是怕,是尊重!”

好像自己都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底气,毕竟那个所谓的圣子连他也没有见过,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能做圣子的人,定然都是佛法精深,性情温和的。”

说完他低头望着小沙弥,认真道:“还有,以后不得在背后如此议论方丈,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让方丈听去了,当心罚你去打扫一个月的净房。”

明远捏着鼻子立马嫌弃的“咦”了一声,“我才不去嘞!方丈可真是个...”

“闭嘴!”

慧空又敲了他一下,“小心眼这种话放在心里就行了,你是真怕方丈听不见啊?”

“额...师父...”

慧空被这小和尚搅得乱了心境,没好气的回应道:“再没正事就给我回去念经!”

明远摇摇头,低声道:“不是啊,师父,刚才那句话,弟子没说,你说了...”

哪句话?当然是方丈小心眼啊,这可是天泉寺所有大小和尚心照不宣的秘密,谁敢拿出来议论?五岁大的明远尚且要被罚去扫净房...慧空暗呼晦气,瞪眼道:“我?我说了就说了,方丈现在还没出关,他又听不见!”

“不...不是啊...方丈老人家他...他...”

明远战战兢兢的望着慧空身后,慧空冷不丁的汗毛乍起,仿佛感觉到背后一股凉风刺骨,他愣是没敢回头。

咽了咽口水,他忽地叹了口气道:“行了,下去吧,整天不跟着师兄们参禅就知道贪玩儿!方丈每天为了操持咱们寺庙已经够辛苦了,你若是再生出什么不规矩的念头,那为师如你的愿,送你下山还俗去。”

那神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明远撅起嘴巴,可不敢再顶嘴,双手合十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一溜烟跑出了佛堂。

慧空转着念珠,片刻后才自言自语道:“方丈啊,您若是再不出关,这偌大的天泉寺,弟子一个人可真的操持不住啊!”

背后冰冷的感觉仍旧没有消失,不过慧空一直保持着自己虔诚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虔诚。这种感觉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消失不见,慧空脑门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心中不住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