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一脸懵,什么原来如此?

黄清心的态度,让我清楚刚才来人额头上生出的角,并不是我眼花。可那对角,跟放逐之地,跟死地有什么关系?

我下意识看向白义,往常这个时候,白叔已经开始为我解惑了。

然而今天,白叔隐晦的对我摇了摇头,我识趣的忍下心里的狐疑。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不明觉厉。

那对角也好,面前这个人也好,都不是善茬。

黄清心直接道:“有话直接说,别扯这么多,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人克制住外泄的气息,不慌不忙的看向我:“小道童,你可知道放逐之地是什么地方。”

我说:“被三界抛弃,令三界厌恶的地方。”

来人点头,似乎并不觉得他身为放逐之地的居民,有什么丢人的:“那小道童可知道,放逐之地为何会行程?又为何会在其中生出死地?”

我沉默看着他,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块死地的画面。

黑如墨汁、毫无生气的地。地底下埋着死尸,死尸身上死气弥漫,三魂六魄全都在,但每一魂一魄,都充斥着死气。

纵然完好无损,却也再无去地府,入轮回的可能。

且,鬼魂还会被尸体所在的地方所控制,只能围绕着那块儿地方的周围活动。离开那块地方,即刻就会灰飞烟灭。而依靠鬼魂自己的力量,也绝无可能离开那个地方。

只是这些,都是放逐之地,和死地的情况。跟他们如何形成的,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见我不说话,来人轻笑一声,看了眼沙发,客气的问道:“小道童,我年纪大了,总站着身体吃不消,不知可否坐下来说?”

黄清心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倒杯水,上壶茶?”

“白水就行了,年纪大了,晚上喝茶会睡不好。”来人一点也不客气。

黄清心被噎的脸色难看:“这没你喝的水,要说就说,要打就打。”

来人叹了口气:“诶……只听说黄仙记仇,却没听说过黄仙脾气也这么臭。你如今也是坐堂的仙家,这样的脾气,怎好教弟子,带弟子?”

我看了眼那人,转身去了厨房,找了个从没有用过的水杯,接了水放在那人面前。

说道:“坐下说吧。你来也不是为了打嘴仗,扯了这么久闲篇,也该说正事了。”

“还是你以为,能拖延时间,到我们疲倦的时候,你好出手一招制敌?”

我故意激他。

不为别的,这个人太古怪了。

古怪的让我心慌,再跟他这么耗下去,我身体虽然是紧绷的状态,可内耗太严重,只怕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与我们不利。

来人似乎被我看穿了心思,嘿嘿一笑:“小道童有些阴谋论了,我既然是敲门,从大门进来,自然是抱着讲和的意思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说。”黄清心冷哼道。

来人喝了口水:“成,我也不扯闲篇了,早些说完,也好早些回去。年纪大了,可受不住这么折腾。”

“从哪说起呢,要不,还是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嗯……年代太久远了,早先的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现在我给自己取得名字,叫高利民。”

“高山的高,利人利己的利,民吗,就是人的意思。”

“呵,高利民,利的是你自己这个民吧。”黄清心讥讽道。

高利民丝毫不觉得愧疚:“我也是民,利我自己,何错之有啊。”

他说道:“我们当初逃到如今的这个地方,其实也是被迫的。陈胜吴广都知道吧,当初我们都是陈胜吴广的手下,都是可怜人,活不出来了,才会选择反抗。”

这个历史我清楚。

当年秦朝的统治过于残暴,人民的生活苦不堪言,每天就是干活。干不好了挨打,出了差错也是挨打。

陈胜吴广在服兵役时,在去戍守渔阳的路上认识了,两个人都是屯长,在路上遇到大雨,耽误了行程。

按照当时的律法,去的晚了会被杀。而他们那时候的行程,注定无法按时抵达渔阳。于是二人就合计,顺从也是死,倒不如反抗,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是他们将写好字条的布塞进鱼肚子里,伪装成上天降下来的启示。接着利用当时人的苦难,和他们迂腐的思想,借着公子扶苏的名义,开始反抗。

这是那个朝代较为典型,也引起极大轰动的反抗。

但陈胜吴广都非将才,最终反抗失败。

而在王权至上的朝代,反抗失败的结果,就是死。

看着我的神色,高利民笑了笑:“小道童还是很了解历史的吗。那也应该知道,在那种压迫之下,我们这些底层人民想要反抗,是没有错的。”

“可是天命不庇佑我们,我们失败了,几乎所有人都被杀死,我们逃到放逐之地的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说着,高利民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伤心之色。

他摩挲着手指:“虽然我们逃出来了,可是外面到处都在追捕我们,我们没有粮食果脯,没有衣服避寒。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想活啊,所以只能去偷去抢去杀人。”

他红着眼圈抬头看向我:“小道童,你觉得,若换位而至,你在那个情况下,难道不会为了活下去,杀人,吃人吗?”

我顿住了。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没办法换位思考,也不敢换位思考。在死亡面前,人都是贪婪丑陋的,都想活下去。

而活下去,就意味着没有粮食,就吃人,没有衣服就杀人抢衣服。

哪怕是在天条中,都有法文。在自身需要的情况下,可以杀生。

天道如此,人道……

我不自觉苦笑一声,就算是不太远的混乱年代,也有易子而食的记载。

我的沉默,似乎在高利民眼里是另一种形式的认同,他满意的笑了:“看吧,所以我们何错之有?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我们……”

“不对吧。”廖舟突然开口打断。

他眸光清冷的看着高利民:“你说你们是逃到现在的放逐之地的,如果要逃荒,逃避追捕,去山川地带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