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古寨往西四十里,有一坐鸡冠山,因为主峰像鸡冠,得名鸡冠山。现如今此处却是一处大匪寨,鸡冠寨。

寨子建在鸡冠山下的平坝,背靠鸡冠山,成椭圆行,竹木混合黄土做的寨墙足足有一丈高,寨中营舍齐全,寨门处又建有两座箭楼,箭楼上亦有兵士持弓弩把守瞭望。

寨门外又广布拒马等防御设施,若是在布置上火炮,简直跟军营差不多了。

寨外有很多平缓的坡地,也都被开垦成了山田,寨中之人此时到有一大半在田间劳作。

此刻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张昂和手下四人正瞭望着鸡冠寨,据他观察这寨子少说也有三四百人,至于寨中青壮多少,兵甲多少,却因为寨子防守严密,他们不敢靠近,无从查得。

“我和夏侯季去抓个舌头回来,你们在此处等我。”眼见寨中之人开始出来劳作,张昂便决定去抓个舌头来,问问寨中情况,吩咐其他人原地待命,张昂便和伍长夏侯季向山下潜去。

两人下山,在寨子不远处找了一灌木浓密之处伏了下来,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寨民出来,一时之间寻不到落单之人下手,两人皆是不敢妄动,只得伏身静气。

忽见一队兵卒从寨中出来,看样子竟是像二人所在之地而来,张昂不由心下叫道“苦也”那知那队兵卒,快要到两人藏身之处,却是斜斜一拐,插到了两人之后。

“看来老子命硬的很,阎王爷也不收啊!”见那队兵卒已经到两人身后去了,张昂不由笑道。又说“大难不死必有……”

话还没说完便被夏侯季抢白道:“我看咋们还是先过了眼前鬼门关,再想有没有后福吧!”一边说一边往寨门指去,此时寨中又有一队人马出来,刀剑弓弩齐备,正向两人躲藏之处奔来。

须臾那队兵卒便奔到眼前,已是前后夹击,领头一粗汉,红脸虬髯,体壮如牛,笑着对身旁一中年文士说道:“高先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孔子说的还是孟子说的?”

“孔圣人说的。”中年文士一身儒服,相貌堂堂。

“嗯,高先生,不知孔圣人,对于不请自来的恶客,可有垂范?”红脸汉子又问道,眼睛却是看着张昂藏身之处。

“易经有云不速之客来,敬之终吉。”中年文士答道。

“作何解?”红脸汉子又问。

“有不速之客来,主人应该殷勤地接待,必然会得到吉利的结果。”中年文士答道。

“孔圣人如此作为,岂不让宵小之辈充斥于世?”红脸汉子又道。

“易经并非孔圣所述,此间恶客,寨主可自为之。”那文士笑道。

“恶客还不出来,是觉得某家刀剑不利吗?”红脸汉子叫道,话却是对灌木丛中二人所说。

被人叫破,张昂和夏侯季只好出来。

“绑了。”红脸汉子吩咐道。等兵卒将二人五花大绑,又往两人来时所在山头一指,命令道“山上还有两个,一并请下来吧。”

东古寨中,张昂出去侦查地方,赵铁牛去易县打探北京城中消息,招募匠人,李天明去易水湖捕鱼,也是早出晚归。

林丹一时到是成了闲人一个,只得在寨中习练射艺,他的射法与一般明军不同,斜着持弓,身体往前探,甚至会有点撅屁股的姿势,看起来并不好看。

但这种姿势是出于战斗需要,主要是用于骑射。因为如果骑在马上,垂直持弓向前方射箭,这样下弓梢会戳在马背上,并且马头会挡着射界。所以必须身体前探让开马头斜着持弓避免下弓梢戳在马背上,这样才方便射箭。如此姿势还有好处。便是开弓不只用臂力,更能借背肌的力量。开弓的时候是前手推弓,后手用肘部带动使用背部的力量向后拉。如此射法,所射出的箭又比其他射法要势大力沉速度快。

一连射了十几箭,臂力有损,正要歇息片刻,一名锦衣卫进来禀道:“将军,寨外有自称鸡冠寨的人求见。”

“鸡冠寨?”林丹心中微愕,这太行山他乃是初来乍到。

“张昂回来没有?”林丹问道。

“没有。”

“来人有所受何人所托吗?”林丹问。

“问过,他只是说要见到寨主才说。”锦衣卫答道。

“请他到大雄宝殿说话。”片刻功夫锦衣卫便领着一中年儒士而来,这儒士正是那高先生。

“见过头领。”高先生拱手道。

“尊客请坐。”

两人坐定,林丹看此人相貌刚正,又穿儒服,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匪类,当下语气和缓:“不知先生尊姓,所来有何见教。”

“高白秋,我这里有一物请寨主一观”文士高白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林丹。

林丹接过,却是张昂和夏侯季的锦衣卫腰牌,心中思忖张昂,夏侯季定然是失手被擒。

“不知我这两位兄弟现下如何?”

“我家寨主想请头领明日过寨一谈。”高白秋却是不回答林丹之问。

稍一迟疑,林丹便回道:“自无不可,明日必准时赴约,只是我那两位兄弟。”

“寨主放心,你我两家也算有些渊源,你的手下并无性命之忧。”高白秋道。

高白秋说两家有些渊源,林丹却不知他此话是什么意思,心下微思,却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寨主贵姓?”高白秋道“林丹。”林丹道,正要问两家有些渊源,是何意。

又听得高白秋道:“不知林大人,堂堂锦衣卫怎的到了此处落草?”

护卫公主在此之事却是不能告诉这不甚了解之人,当下便打个哈哈道:“观高先生腹有锦绣,不也困居在此。”

高白秋闻言哈哈大笑,也不多言,告辞道“明日高某在鸡冠寨中恭候大驾。”

目送高秋白离去,林丹便叫人去寻魏元来问鸡冠寨的情况。

“这伙人乃是两年前来此落草,只是小的不成听闻他们出山做个啥营生”魏元只知道有个鸡冠寨,实际并不了解,一只虎在时两家也基本没来往。

“只是听人说他们乃是官军落草。”

“从何得知?”林丹问“小的以前听大当家说过,这些人进山时,衣甲鲜明,又有强弓劲弩,不是一般匪盗能比,更别说铁甲这样的装备,非朝廷官军不能装备。”魏元答道。

“你先下去吧。”听了魏元所说,林丹心中略微有数,也只是有个大概,具体情况还只有明日到了鸡冠寨中在探个明白。

不过这伙人乃是明军落草应该无疑,否则去那寻铁盔铁甲,强弓劲弩。如此想来张昂和夏侯季等人性命应该无忧,两人本是去侦查敌情,只要未动手伤人,事情转圜余地还是很大。

他却不知,张昂他们不是不想动手伤人,本来要抓个鸡冠寨的人当舌头,拷问一番,只是人家棋高一筹,鸡冠寨的人没有抓到,自己倒被人绑了去。

“将军孤身前去,是否太过危险?”公主居所,听完林丹汇报明日要去鸡冠寨之事,朱媺娖颇有一些担忧的说道。

“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鸡冠寨的人乃是我大明官兵落草,臣观送信之人气度刚正,不似奸邪。”林丹说。

“一面之缘,怎可轻言信任?”朱媺娖劝道,在内心中作为大明皇室,对这些落草之人天生还是有些不信任和敌意的。

“臣此去一是救人,二却还抱有替殿下招揽此寨的心思,还请殿下降谕旨一封,待臣明日查问清楚忠奸,方好延览其众。”林丹道。

他却是心中有这么一点想法,既知对方是明军落草,又听魏元所说这群人并未有出山劫掠之举。想来就算落草为寇,也是情由所迫。只是成算有几分,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把握。

“明日将军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当下朱媺娖写下谕旨一封交给林丹,又用自己的刻有长平之宝的印章盖上。

领了谕旨,林丹便告辞而出,公主将其送到院外,又说“明日将军几时出发,媺娖送送将军。”这话说的有些唐突,以公主身份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合礼制,反应过来朱媺娖不由有些面涩。

“卯时。”林丹习惯性答道,说完也才惊觉自己有犯人臣之礼,两人四目相交,不觉也是脸讷讷,“臣告退。”

“嗯。”朱媺娖也不好在言,只得目送其远去。第二日一大早,林丹便去公主院中辞行,公主将其送出寨外,见公主脸有担忧之色。安慰道“殿下放心,臣这条命还要辅佐殿下东出振兴我大明,此次必然无惊无险。”

公主不答,丫鬟翠儿却在旁道“将军肯定福星高照,昨儿公主还求菩萨保佑了呢。”

“臣…臣…走了。”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得和护卫打马而去。

“将军也是的,殿下昨夜向菩萨祷告如此之久,连一句谢谢都不说”翠儿气鼓鼓的。

“你这妮子,真是没有规矩。”公主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