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后来才知道能干的蒋姐在大桥不在编,属于劳务用工的一种,没有身份。要强的蒋姐,为了大桥人念想的身份,远走他乡,和丈夫、儿子分开。寻找在大桥的正式身份,是蒋姐最大的愿望。吴平林当然理解她,无条件支持她。想想妻子为了家在年轻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不能再让她牺牲。

2019年春节,吴平林要到舟山蒋姐那过年。说是过年,其实是去工作,那边有个开大车的师傅回家过春节,没有人顶班,正好吴平林去探亲,探亲与工作合并。不过吴平林心里美滋滋的,在腊月准备去蒋姐那边前,二工区的飞哥如往常一样,整了一桌菜,在宿舍请几个兄弟小聚,吴平林是喝得最开心的一个,13个人中,就他一个人可以和老婆一起过年。

我的邻居6101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没有锅碗瓢盆的叮当声,没有菜香,吴平林一个人端着饭碗去食堂。儿子和媳妇也是各管各,不来6101吃饭。门口没有花花绿绿的衣服可晒,吴平林自己洗衣服,有时候都懒得拿出来晒,就挂在宿舍里阴干。门口的一小块菜地长满了杂草。蒋姐在这边的时候,是不允许有一根杂草出现在她的菜田里的。五峰山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连石头缝里落下的陈年草籽都在泼天地往天上窜,蒋姐宿舍门口的菜地上,草抢占了春天里宝贵的阳气,把青菜、香菜、生菜、豌豆苗的营养拔尽,以至于分不清哪是菜,哪是草。

儿子在春节期间特别的忙,猫道上主缆施工,夜里他要和同事到江边测量。寒风猎猎的江边,漆黑一片,我来到江边寻找吴平林的儿子小吴,他和另一位同事正在大明码头,那边有一个测量点,正好与江上的猫道遥遥相望。正月初三的时候下雪,虽不算厚,但也给测量带来了困难。温度太低,小吴和同事们只能等待江上的风小点,温度能回升一些,才好开始工作。他的脚上穿了三双袜子,羽绒衫外面裹了军大衣,头上戴着棉帽子,还是感到寒冷。

老吴教儿子一个抵御寒冷的办法:身上穿上雨衣,压风。小吴嫌难看,没采取爸爸的好办法。老吴说,很早以前的工地,装吊工在江上挂锁,风吹得实在吃不消,把塑料薄膜裹在身子和手臂上御寒。

吴平林在舟山20天时间,还和在五峰山工地一样,每天去上班,只是蒋姐没从前那么轻闲,她在办公室工作,各种琐事接踵而来,忙得顾不上给来探亲的丈夫做顿饭。就他们两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不如吃食堂方便。在五峰山的时候儿子和媳妇常来,在伙食上,她更加花些心思。吴平林回到自己的工地,同样是工作,白天忙开洒水车,下班后不再像从前一样急着回宿舍,他一个人的宿舍空调开着也觉得冷,不如找兄弟们喝酒去。这两天天晴,工地上灰尘多,他经常夜里3点就醒,等着天亮,这是以前没有过的,蒋姐在这的时候,觉不够睡。蒋姐老说他像只大懒虫,躺下来就能打呼的那种人,一觉能呼到大天亮。

2019年3月17日,5点半刚过,打开门一眼看到吴平林站在宿舍门口望着田里的野草发呆。除草这些事,以前都是蒋姐干,今天开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去年蒋姐种的菜被草吞噬光,青菜早已抽苔,可以摘了烧点咸肉吃。春节过后,他从舟山带了块咸肉回来,再准备几个小菜,招呼兄弟们到宿舍来喝两杯才好,总是跑到别人宿舍去吃喝,心里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