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病房区的走道里,张泰山正一脸阴沉的和余妍并肩缓步而行,后面张清照一个人独自地,单手抱着几本书一步一瘸,亦步亦趋地静静跟随,像是路人一般,冷漠亦然。
突然,张泰山停下了脚步,不断抖动的赤红色的脸庞仿佛是已将心中的愤怒压抑到了极致,实际上他内心也的确是积怒已满,到了爆发的边缘。
刚才在郑院长签的那份协议让他感到屈辱不已,好端端地竟是要签署一份如同不公平的、、条约一般,甚至在去办理出院结算的时候居然花掉了他一千好几百块钱,这简直就如同割他心头肉一样,让他心痛得滴血。
要知道,这是得起多少个早床,得守多少个时辰,卖多少菜才能赚到的一点幸苦钱,今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交给了医院,而这带来无妄之灾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这更是让他怒不可支。
张泰山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张清照,心中的怒火仿佛瞬间被引爆一般,大声怒吼道:
“你就是这样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的吗?考试失利却不知道羞耻,却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啊!你知道我们把你养大成人有多么不容易吗?每天起早贪黑地赚那么点幸苦钱,既要给你吃穿,还要供你上学读书,现在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敬我们吗?你读书读哪里去了,难道除了学习知识,学校就没有教你为人子女的品德和责任吗?还是我们对你不好,让你觉得委屈了,所以你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面对这样毫无顾及地质问,张清照脆弱的心灵世界瞬间被轰炸地支离破碎,来不及辩解,更是兴不起半点的抗议,只任眼泪无声的滑落,如同心灵的碎片,灵光一闪,便消散在这无情的红尘世俗中,荡不起一丝的涟漪!
“你还有脸哭!果然生女无用,就是个赔钱的货!”
恼怒至此,张泰山忍不住上前,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响彻了整个走道,张清照也被这突然而至的一巴掌扇退两步,手中抱着的书本随即散落了一地。
而这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引得早因张泰山的怒吼,而侧目的路人驻足围观,也正好落在了刚出现在走道口上的莫非男和吴浊的眼中。
随即,在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走道里便响起了路人纷纷的指责之声。
“这个人怎么这样,当众打自己的女儿!”
“是啊!哪有这样的作人父亲的,自己的女儿都伤成这样,不说去搀扶安慰,还竟然这么狠心地打骂!”
“这个男人真过分,孩子毕竟是孩子,就算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能这样的当众打骂呀!”
“真是太过分了!这样的人哪有资格作人父亲呀,我看连个男人,哦不,连个人都不是!”
……
声声的指责,让本就愤怒不已的张泰山越发地羞愤难当,脸色一横,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指责的人群,咆哮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教育自己的女儿还轮得到你们来管吗?她是我生的养的,要打要骂,都是我的事,关你们屁事!”
“哎呀!你这人真是粗鲁不堪,还骂人呢!”
“就是半点羞耻之心的都没有,真是半点素质都没有!”
“真是不知好人心,这孩子摊上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了!”
“是啊!太粗鲁,太过分了!”
张泰山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众怒,随后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对他粗鲁的行径指指点点,议论不已。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围观和指责,处于众人视线焦点中的张泰山脸色也越发地难看,而他身边的余妍却是嘴含轻笑,冷眼蔑视着众人的眼光。
被人围观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心中憋屈的愤怒感又无可宣泄,张泰山看了一眼身边的余妍,那一副冷眼旁观,却没有半点共同面对众人责难的态度让张泰山怒火心烧,无法堵住悠悠之口屈辱感,让张泰山又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媳妇,同床却不同心的枕边人。
“你笑什么笑,难道老子这样被人指责你很开心吗?这个丫头做出这种不孝的事情完全就是你这个当妈的不负责任的结果,整天就知道和一群妇人打牌瞎聊,攀比赌气,你没看到你这张老脸上的皱着里填满了多少的水粉吗?就和你女儿一样,是个败家的货!”
面对张泰山突然而来地折辱与责难,余妍心中怒气骤起,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说我?那你又有什么脸在这里说我,你不也是同样每天醉生梦死,又什么时候尽过一丝做父亲的责任,耐心地教育过她一天,现在她做出这种事来,你还有脸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张泰山你还是一个男人吗?也许,就算你身体上还算是个男人,也不过是个没有半点出息,懦弱窝囊的小男人而已!”
对于余妍更加凌厉的回击,张泰山一时无言以对,而围观中的一人却无法忍耐他们这对无耻的夫妻,突然越众而出。
“你们夫妻间的丑事就不要在这里玷污了别人的耳朵了,有什么指责和谩骂你们自己回去慢慢说吧,可你们就这样当众打骂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她为什么会……你们自己完全没有半点自省的悔悟吗?她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了,你们不仅不反省自己的行为,还在此打她,骂她,你没看到她手臂上打的石膏绷带吗?就不知道去安慰她,关心她,掺扶她吗?有你们这样为人父母的吗?你们还算是个人吗?”
突然走出来的魁梧大汉,义愤填膺地看着眼前毫无半点羞耻之心,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半点为人底线的两人,义正言辞,满眼怒火的大声指责道。
“管你屁事!”
“管你屁事!”
“你们……”
大汉话音方落,张泰山夫妻二人却是异口同声地回叱到,气得大汉一句话没说完就撸起手臂要去亲手教训他们二人,却被他身边的妇人紧紧拉住。
“好了,老公,算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我们管不了的,像他们这种人说也说不通的,就算你打他们一顿也是没用的,我们还是走吧!”
“可他们……”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要你管吗?这丫头有吃过你们一顿饭,花过你们一分钱吗?!好笑,你们吃饱了没事干就不要站在这里,真是多管闲事,操多了心!”
“你们……”
“好了,我们走,我们走,老公!跟他们这种没素质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可他们……”
“走吧,走吧!”
虽是心中气愤难平,大汉也还是无奈地被他媳妇强行地拉走了,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
张清照一人呆呆站在那里,仿佛整个人灵魂都被掏空一般,虽是空荡的肉躯,可她却能清楚明白的感受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此刻,她羞辱,却没有承载的灵魂;此刻,她伤心,却是无法感受跳动的死心!低头无语,只任眼泪不自主地滑落,仿佛要在最美好的年华时代画上一个青春的句点。
虽然大汉被她的媳妇拉走了,围观的人却是越聚越多,指责和议论声此起彼伏,声声不断,这让被围困在中间的张泰山愈加地羞愤与暴怒,有种骑虎难下的架势。
张泰山血眼怒睁,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众人,人们鄙视和责难的眼神让他有种被赤裸裸看穿的羞辱感,仿佛被围困在牢笼里受伤的猛兽,刺激地他再次发狂。
于是,他眼神一转,将目光落在了张清照的身上,看见她在那一副完全受害人的模样,楚楚可怜,泪雨连连的,一时间愤怒瞬间冲破了理智,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张清照的面前,高举的手臂欲要再次打下这泄愤的一掌。
只是……
只是却始终未曾落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高举在半空。
但并不是张泰山回心转意了,而是他没有能力挥下这一掌,张泰山心中愕然,定眼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腕处不知何时竟被一只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抓住。
张泰山不禁顺着小手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十几岁的少男正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自己,而这双幽静而清澈的眼睛却在一瞬间给他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浑身的毛孔猛然炸起,一颗颗的冷汗不住地渗出额头,沿着脸颊滚落而下,当汗水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占据了他整个心海,在下一秒就爆体而亡一般。
“你,你,你是谁?你是谁家的小孩?你想干什么?快松手,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张泰山色厉内荏,却心中震撼无比,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眼前这个小男孩的束缚,这只小手如同压在手臂上的巨石一般,任凭自己如何使了它都纹丝不动。张泰山极度不解,好歹自己也是个长期出力的成年人,怎么会不如一个看起来如此廋弱的小屁孩了。
“啊!啊!快松手!你个小东西,你再不松手我就真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