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长安城最为重要的主干道之一，朱雀大街倒是热闹非凡。
不过这种热闹与往日里那种真正人来人往的喧闹嘈杂可不同，甚至能称得上是让人不禁感到一丝心惊胆战。
“官爷！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真的冤枉死我了！”
“救命啊！救命……”
无论是永业坊的暗渠旁，还是兴业坊的街角口，更不用说德兴坊的巷子末，凄厉嘶哑的求饶喊冤声音响彻了整座朱雀大街。
而道路两旁，以往早该打开大门，招揽宾客的店铺子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今日却早早地选择了闭门。
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紧闭的木门板上，各个都挂着一块打烊休息的木牌子。
总之……
显得极为萧条。
很难想象，这种诡异的场景居然会出现在这座天下雄城。
带着一对手下人，堪堪从皇宫里才走出来的尚书右仆射长孙无忌有些懵了。
让这位帝国重臣如此失声甚至失态的原因很简单……
当长孙无忌刚刚踏出那道朱雀门的时候，却硬是生生望见了那些街边紧闭大门的店铺子，硬是生生听见了时隐时现从各个巷口传来的惨叫与求饶。
原先他只以为是个别特殊现象罢了，可能再走两步，再等一会儿，这种突发事件便会结束。
但……
这位尚书右仆射明显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随着长孙无忌沿着朱雀大街上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他的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
所见所闻不仅没有任何收敛的迹象，还远远超出了这位尚书大人的想象力极限。
耳边到处都是凄厉的喊冤，视线里到处都是武侯铺那帮卫士的恼人身影。
长孙无忌怎么也没想到……
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理寺寺卿范景山，竟然险些将整个长安城搅动得天翻地覆。
没有人看得见，这位大唐帝国权柄最重的权臣，隐于袖口的双拳开始微微握紧，十指显得有些发白。
就连脚下步伐也多了几分凌厉。
终于……
在路过一个巷口的片刻之间，长孙无忌再也忍不住，前进的身影骤然停了下来。
“站住！”
“尔等……”
“统统给本官站住！”
指着刚刚从街口出来的那一大帮人，他面无表情地冷冷命令道。
本官？
似乎是隐约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准备带着鲁大毛回去交差的那位德兴坊武侯铺头子陆云宗下意识地楞在了街口的原地。
于是……
陆云宗的那一帮小弟和手里押解着的那些混混也极为懂事地站在了原地，低着头，不敢吱声半句。
暗地里瞟了一眼长孙无忌身上穿着的官袍，又瞥了瞥跟在身后的那些看起来身形健硕，杀伐果断，总之十分不好惹的带刀侍卫们。
陆云宗暗自点了点头……
看来此人必定是宫中的大官。
小鬼见了阎罗，怎么也不敢造次半分。
这位德兴坊的武侯铺头子也不例外。
“大人……”
“您突然叫住我们，所为何事？”
他拱了拱手，极为谦卑地问道。
没有要官印，也没有要任何足够证明身份的信物，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陆云宗便相信了眼前人的高贵身份。
怔怔地望着那些青衣大汉们，又皱着眉头望了望此时正在表示臣服的陆云宗，长孙无忌负手而立，寒声而道：
“这些人都是谁……”
“为何要押解他们，难不成都触犯了唐律不成？”
“这……”
闻言，陆云宗有些愣住了。
沉吟片刻，他硬着头皮解释道：“是大理寺的寺卿范大人说的。”
“说是……”
“要抓住一切可疑的人。”
听到如此笃定的回答，长孙无忌的脸上才露出几分恍然。
带着这种极为持久又僵硬的苦涩笑容，这位尚书大人不再做任何理会。
“走！”
下意识地随口喊了一声，长孙无忌一溜烟的功夫，便带着自己的手下迅速离开了巷口。
怔怔地望着那些远去的背景，陆云宗的眼神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连皇宫里的大官都已经惊动了吗？”
“看来果然是出了大事……”
“不行！看来得赶紧把人送进大理寺才行！”
念及如此，陆云宗不仅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值得一提的是……
人的运气有的时候点背得喝凉水都塞牙。
比如此时站在大理寺外等了个寂寞的长孙无忌。
嘭！
也许是站得太久，也许是等得太久，他有些忍不住了。
狠狠地一脚便‘嘭’的一下子，将大门踹了个稀巴烂。
这一脚下去，安静的大理寺庭院内很快便有了反应。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竟敢敢在我大理寺的门前撒野，简直不知道阎王爷长了几只眼睛！”
“今儿本来就点儿背，还摊上闹事儿的，非得弄死他不可……”
几名大理寺值班留守的寺丞一边叫骂着，一边走出了屋子，来到了庭院外。
心想着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是很快……
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几名寺丞也不知道在大门外看见了什么。
只是须臾片刻之间，脸上的神色变换得比天边的彩虹还要梦幻，还要精彩纷呈。
指着某人鼻头的指尖，迅速被放下。
话到嘴边的叫骂声，也戛然而止！
“大理寺寺卿范景山在何处？”
“大理寺少卿张英范又在何处？”
“大理寺有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
站在石阶上的门槛里，长孙无忌冷冷地问道。
语气极为不善。
身为官吏，即使自己穿不上，但总要对官袍有几分认识。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谁，但能够如此干脆呼出自己顶头上司姓名的，而且还如此的干脆利落。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又或是半分的发憷。
显而易见……
此人官位必定极大，而且并不好惹。
念及如此，一名大理寺寺丞急忙开口道：“大人……”
“少卿张大人随着范大人早早地去了城南的甜水巷。”
“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城南的甜水巷？
闻言，长孙无忌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