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说得到了自己极为自豪的强项,打更人原本怯懦的表情消失了。

转而化作了不可一世的睥睨。

“公子……”

“您可能不知道,小人的鸡叫声可使母鸡神魂颠倒,振翅乱飞……”

“一天就能下一个蛋!”

“这长安城里,还没有哪只母鸡能够逃得出我的掌心。”

“有不少人请我去他家催生母鸡下蛋……”

呵呵!

果然是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鸡。

明明是老光棍一条,泡不到妞,便钻研怎么泡母鸡……

真他娘是个淫才!

江少川拱了拱手,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

“佩服佩服……”

“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在下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

停顿了片刻,他一脸认真地说道:“下蛋就不用了……”

“这位大叔,你只需要在距离巷口几丈的地方,学几声鸡叫,然后走出去……”

“打个更,就说五更天到了。”

“就这么简单。”

然而,让江少川有些没想到的是……

打更人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公子,莫不是不相信我的本事?”

“好了没有!”

“赶紧出来!”

“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

正当此时,身后的巷口却传来了一阵极为不耐烦的吼叫。

怎么自己碰见的这些长安城的唐人,各个都是神仙货色!

少年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有些抓狂了。

“爱干干,不干就把银票还给我,赶紧滚蛋!”

江少川瞪着眼,毫不留情地冰冷道。

“干!”

打更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就连说话变得极为干脆利索。

也许是谈到了银票这种极为关键的问题,准备在少年面前展现真正实力的他,瞬间老实了起来。

可正当打更人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与响锣的时候,再发现身前已经没有了那名少年的身影。

江少川不敢再多呆下去了。

故作出一副刚刚解手完毕的模样,少年时而系了系自己腰带,时而捋了捋自己鬓角的发梢,时而像是甩水一般愣是甩了甩愣是半滴水也没有双手,从巷口夺步而出。

“二位军爷……”

“二位军爷久等了!”

“实在是巷子太黑,临近墙边的那些排水污道不好找啊!”

“对不住……”

“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露出一脸真挚的歉疚笑容,江少川急忙伸手入怀,又掏出了一沓银票,递到了两名唐军的身前。

这可是为了自己挣不到十万两之后,而准备跑路的真正棺材本。

但今天……

指定是留不住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没有人能够跟银票过不去。

两名身披黑甲的唐军并没有贸然伸手,接过银票,却是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着眼色。

吃别人的嘴短,拿别人的手短。

江少川哪里不知道眼前二人的顾忌所在……

明显是生怕拿了钱,就不好公事公办了。

“二位军爷……”

“且放宽心,这银票您们且照收不误。”

“交个朋友罢了……”

“在下不会叫你们徇私枉法,为难做人的。”

他急忙再次开口解释道。

闻言至此,两名唐军的冰冷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察觉到如此微妙的变化……

哪里还用得着眼前这两人亲自上手,江少川极为富有眼力界地将银票塞进了他们腰间的佩带里。

紧接着,便老老实实地立定站好。

愣是声音也不吱一句。

也许是见着自己守御的那名少年尽管送了钱,但却并表现得更为乖巧,并没有作妖出什么幺蛾子,两名唐军终于极为放心地将卡在腰间的银票收入了怀中。

“咯!咯!咯!”

“咯!咯!咯!”

正当一切似乎都看起来极为正常的时候,身后的巷口深处却极为适时地传来了一声公鸡打鸣的声音。

听到这样的声音,为了不让身旁的二人察觉到任何端倪,江少川的脸色故作得更为平静。

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

当然……

那两名唐军也并无任何异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防贼防盗,闭门关窗!”

“大鬼小鬼排排坐……”

“平安无事喽!”

哐哐哐哐哐!

伴随着一阵沙哑尖锐的打更声,响锣被一连敲击了五次之多!

这也预示着……

已经五更天了。

巷口走出的那名打更人自然很快便看见了眼前的三人,光从背影也迅速认出了给自己银票的那名公子。

但是……

他肯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秉承着收钱办好事,还有回头客的心态,打更人觉得……

这么大一笔银票,自己不多做些什么,实在过意不去。

哐哐哐哐哐!

拎着灯笼站在三人的身后一尺之地,他再一次狠狠地敲击了五下手中的响锣。

乖乖……

那轰隆的声音,不耳鸣都对不起那几声锣。

“找死啊你……”

“赶紧滚!”

锃!

一名耳朵被炸得受不了的唐军骤然转过身,抽出了手中的寒刀,恶狠狠地大骂道。

说不怕是假的……

这种平头百姓怎么敢跟当兵的叫板呢!

不过有钱能壮怂人胆。

打更人的脸上很快便露出了极为恐惧的表情。

可不是装的,明晃晃的刀锋……

是真的害怕。

“军爷……”

“已经五更天了。”

他小声怯怯道。

“滚!”

“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被敲得脑壳晕乎乎的那名唐军皱了皱眉头,再一次寒声而道。

终于……

打更人再也不敢吱声,五十两银子喊一次话,也算绰绰有余。

如被惊吓过的老鼠,他急忙猫着腰,灰溜溜地跑走了。

两名唐军不约而同地望了望天色,又望了望对方……

“怎么晃一会儿就五更天了,这么快!”

“谁说不是啊!这可是六月,五更天怎么说天也亮了,今儿可真邪门啊!”

“管他呢!估摸着再过几刻钟,上朝的那帮大臣就该到了!”

“若是被张二狗那帮家伙撞见,咱们在这站街,可真是丢脸丢到家,闹个大笑话……”

嘴里骂骂咧咧着,二人的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天亮有些烦躁。

然而,让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是……

虽然自己很惆怅,但身旁站着那名少年,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二位军爷……”

“按照黄历时辰记载,这夏至日的五更天,是不是就该算是破晓之后……”

江少川抬起头,露出一脸疑惑的神色。

“是啊!”

“自然算……”

那名站在左侧的唐军挑了挑眉头:“可那又怎么样?”

“天还没亮呢,我兄弟二人又如何能够放你走?”

少年露出极为认同的表情。

“军爷,此言极是……”

“能放我走的自然只有陛下!”

“知道还问,我看你还是别动歪点子了,安安心心呆着等天亮吧,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可万一天要是一直不亮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若是平常,五更的时辰,天早就该亮了,可也不是一直没亮呢!我猜可能是天上乌云密布,挡住了日头,大雨将至啊!”

“大雨?”

“是啊!”

江少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好像……

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啊!

万一真的是大雨的黑云导致耽误了时辰,岂不是又违背了陛下的皇命?

两名唐军皱了皱眉头……

回想起刚才收银票的时候这小子似乎挺不错,又联想到若是早朝的路上,自己被袍泽撞见的尴尬场景,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五更天已到,那你便走吧。”

一名唐军挥了挥手,沉声说道。

跑路……

成功了?

闻言,江少川极力按捺住了心中的喜色。

“多谢军爷!”

他强行镇定着拱了拱手,随即平静地在夜色中离去。

当然……

为了避免可能与自己的袍泽打照面,那两名唐军也迅速匆匆走开。

可他们终究是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