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被冷风吹得摇曳，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征兆。
地道的尽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三柄锋利的寒刀却已经易主。
落入了宫城，柴灵乌等三人的手中。
在刀锋的威逼下，平日里叱咤风云的赵姓牢头与他的一众小弟们却只能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便再也顾不上其他。
然而，除了性命的忧虑之外，让他们更为难堪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已。
仿佛是事先已经约定好了一样，在没有任何交流又或是眼神示意的情况下，明明是在这种幽深的重地，明明是在大理寺的天牢，宫城等三人却不约而同地作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脱衣服。
三下五除二，他们很快便将自己扒了个精光，只剩下了身上的短裤头。
尽管是在炎炎的夏日，但天牢由于身处地下，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却显得有些阴冷。
“唔……”
“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宫城紧握着寒刀，在赵姓牢头与一众狱卒的咽喉之前，翻转了一个刀花。
顷刻之间，一丝丝冰冷的凉意瞬间侵袭全身！
借着幽暗的烛火，怔怔地望着那三名赤裸着全身的悍匪死囚。
赵姓牢头与他的小弟们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脸色骤然惨白一片！
按理来说，能够在大理寺天牢这种地方当值的人，自然不缺乏胆气，但偏偏便是如此……
狱卒们的脸上却在此刻写满了惊恐。
让他们感到如此可怕的绝不仅仅是眼前那三把明晃晃的寒刀，还有的是……
那些犹如龟裂的缝隙般，长满三人全身上下的恐怖疤痕。
尽管伤疤的痕迹已经愈合，但在旁人的眼中，却更显几分狰狞与煞气。
且除去身形魁梧的柴灵乌不谈，作为年纪最小，也最为稚嫩的一人，刘穿风的胸口上，却延伸着一条与之年纪极为不符的深切刀疤。
那条让人咂舌惊骇的刀疤如同一条吐露着蛇信的毒蛇，从少年的左肩琵琶骨，一气呵成，直到右下腹。
单单是从已经结痂的刀疤便不难看出，那斩破一切的绝命一刀……
究竟恐怖到了何等地步。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一个看似极为弱不禁风的少年，中了这样的刀法，却居然能够保存住性命。
赵姓牢头的心中已然恐惧到了极点。
终于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
眼前这三位绝对不仅仅是简单的劫狱者而已，浑身上下已经被人砍成了这副模样，竟能大难不死，有这种本事的人，莫说是整个大唐帝国，便是整个天下之间，恐怕也只有一种身份能够对应得上了。
那便是……
唐军。
而且，是最为精锐最为悍不畏死的那种嫡系军队。
越是多想便越是感到了后怕，赵姓牢头不敢再随意睁眼打量下去，他怯怯地低下了头，开始沉默着，一言不发地脱去了身上的那身蓝色官袍。
面对着这群极为可怕的家伙，他别无多想，只能乖乖听话，求得……
苟活一会儿，便是一会儿了。
见着自己的老大已经彻底臣服，三名狱卒也极为懂事地开始解开衣扣。
明明是生死时速的危急时刻，可说起来却有些荒唐，堂堂大理寺天牢内，却有七名赤裸大汉相对而视……
这样的场面，也算是更古未有了。
极为随意地瞟了眼那一身白花花的横肉，宫城不禁挑了挑眉头……
掌管天牢的废物，可真是细皮嫩肉。
指了指地上的墙角那一堆刚脱下来的灰色囚衣，他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换上。”
换上？
难不成……
三名狱卒很快便想到了这样做的目的。
李代桃僵之计！
这是要让自己当替死鬼了啊！
他们的额间冷汗越流越多。
四个人分三套囚衣，怎么分都不够用。
理所当然，在自己小弟面前尚且有些余威的赵姓牢头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无动于衷。
宁可光着膀子，也绝不换上那件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囚衣。
正当三名狱卒换衣裳的功夫，那些原本属于他们的狱卒官袍也早已穿戴在了宫城等三人的身上。
“这衣服的尺码……”
“实在太小了些。”
柴灵乌皱了皱眉头，不停地挪动着领口的衣扣。
似乎连气都险些喘不过气来了。
“将就着用吧……”
“都快没命了，屁话还这么多。”
穿戴整齐的宫城却是没好气地抱怨了两句。
“说……”
“霍将军被关押在何处？”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许是为了找某人撒气，柴灵乌将刀尖对着了身下的赵姓牢头，恶狠狠地威逼道。
霍将军？
哪个霍将军啊？
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人头不保，赵姓牢头可不敢随意承认自己一无所知。
“额……”
“天牢内姓霍的将军实在不少，还请这位好汉说得仔细些，比如……”
“那位霍将军的本名。”
他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回答他的只是柴灵乌简单到了极点的三个字：霍英东。
武德二年，这个曾经的雍州牧，坐拥整个凉州（又称雍州），从而名声煊赫一时。
可现在呢？
已经有很多年过去了。
已经有很多人死去了。
有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理所当然，在大唐帝国蒸蒸日上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之下，没有人再记得哪一位早该死去，早该埋进坟头的老家伙。
起码……
在大理寺天牢内守卫的赵姓牢头，绝不会知道霍英东这三个字代表的沉重意义。
浑浊的空气显得安静而肃杀。
赵姓牢头青筋暴起，两眼充血。
他正在极力回想着整个天牢监区内的名字，可无论如何努力，脑海之中却依旧没有搜索到任何相关的信息。
哪怕是一丁点儿有用的东西。
很显然……
若是那位霍将军真的被关押在此地，那便是一桩极为骇然的惊天秘密。
他是见不得光的。
他是无法诉诸明面的。
他极有可能是被人为隐藏在这里的。
望着赵姓牢头脸上的茫然，望着他眼中的恐惧，宫城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自己的计划似乎出了点儿岔子。
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对霍将军一无所知。
就更别提以威逼的方式，来胁迫此人说出霍将军的关押之地。
看来……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沉吟片刻，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告诉我……”
“天牢里的重犯在何处？”
微眯着双眼，宫城极为淡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