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寂了许久之后，一个久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阁楼一层门槛旁，出现在了在庭院内翘首以盼的那些贵公子的视线里。
理所当然……
便又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真万万没想到啊……”
“我还以为这小子今夜怕是要在这如梦小筑里过夜呢，居然临门一脚，还是被踹出来了！哼哼，活该！”
“那当然了！如梦小姐怎么会喜欢这种小白脸……”
“对了，方才你们有没有听见这家伙似乎是在……吟诗？”
“吟诗？”
“不错！醉卧什么沙什么莫笑，什么征战什么人的，好像还蛮押韵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句……”
“还真别说，听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儿！我的心怎么有点儿堵得慌？”
众人或是挑了挑眉头，望着那名白袍少年，或是三五围城一群，窸窸窣窣地交流着什么，又或是露出极为得意的冷笑。
虽然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阁楼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某人脸上的失望与懊恼却不难看出，一准是吃了瘪。
前脚刚一踏过门槛，江少川就被某位糙汉子搂着脖子，一点儿也不讲道理地带到了人群的边缘。
“快给老子实话实说！”
“刚才在阁楼里边儿，跟如梦小姐干了什么事，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若是说不清楚又或是敢扯淡……”
“老子分分钟打得你进宫当太监！”
程处默用胳膊肘累着少年的咽喉，恶狠狠地逼问道。
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江少川哪里敢大意……
“程大哥……”
“程大哥……”
“快快松手！”
“松手啊！”
他脸色通红地求饶道：“实不相瞒……”
“小弟也是被如梦小姐赶出来的！”
被赶出来？
听见这样的解释，程处默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松开了紧紧勒住的手肘。
刚刚被骂完又被人动手，心里还来不及后悔，江少川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程大哥……”
“方才我与如梦小姐不过是在行酒令罢了，可是连那珠帘都未曾掀开半分呐！”
“可谁曾想到……”
“我也不知怎么地，好端端的竟然被喊了声‘滚’字，就这样赶了出来。”
他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这种敏感的问题不解释清楚不行呐，容易遭重。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程处默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望向少年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嗯？
怎么有些不对劲？
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糙汉子阴沉如水的表情，江少川不禁挑了挑眉头……
“程大哥……”
“您为何如此目光炯炯地望着小弟？”
“呵呵。”
微眯着双眼，程处默冷笑一声：“一定是你！”
“一定是你这个登徒子，竟然敢借酒令行轻薄之事！”
“如梦姑娘的性格极为温和，若不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又怎么会口不择言，如此行事！”
“说！”
“你到底在里头干了些什么！”
他咬牙切齿道。
“这……”
江少川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难不成要把自己从如何踏进门槛，如何准备偷银票结果被抓包，如何与那位如梦小姐对对子，又是如何划酒拳的事儿……
一五一十说个清楚明白？
嘭！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耳边却陡然传出了一阵极为震耳的爆裂破碎之音
咕嘟咕嘟！
江少川下意识地猛吞了两口口水，脸色骤然惨白。
眼皮不停地抽搐着，余光却已然落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那些是碎成了渣滓的黄色木屑。
不过就在上一刻，就在那一声巨响之前……
它还是一把完好无损的木椅。
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少川很快便作出了一个怂包该有的选择……
认怂保平安。
“程大哥！”
“切莫动手啊！”
“听小弟一言，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强忍着心中的惧意，在沙包大般拳头的威吓之下，他故作镇定地解释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江少川……
可谓是唾沫飞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嘴皮子简直达到了一秒五喷的惊人速度。
为了表现自己的真诚和说服力，时不时还加上了眉飞色舞的表情和手势动作，总之让人看了……
很难不相信！
不仅仅是紧挨在身边的程处默，就连对程处默心怀惧意的贵公子们，也无不目瞪口呆地被少年的口才所吸引。
或是瞪大了眼睛，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或是微微张着嘴唇，骤然失了声，又或是随着某人的言语，极为应景地展现出各种丰富的表情。
噼里啪啦一顿嘴炮之后，庭院内的空气便很快安静了下来。
啪！啪！啪！啪！
突然之间，一阵猛烈的掌声骤然打破了平静。
让人没想到的是，鼓掌的人……
竟然是那些原本对少年充满敌意富家公子们。
“我踏马的刘老五这辈子没服气过谁！如此生猛的哥们儿，我今儿说什么也要认识一番！”
“啧啧啧……老五兄所言甚是，敢把手伸进醉花楼这种地方，竟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此人不愧是来替天行道的！”
“还真别说！咱们这些常年混迹在长安城的草包饭桶，虽然家里有几个钱，但肚子里没有半点儿墨水！那帮穷酸的狗屁文人天天写诗暗地里骂咱们是狗屎，这下子，咱们可以挺直腰杆儿了！”
“张公子所言极是！眼下这文居诗会，正愁找不到能出来挡枪的家伙！简直天无绝人之路啊！”
众人的莫名热切目光，让江少川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烫。
丢人丢大发了。
自己也不是故意要拿钱的，都怪李世民那货。
要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江少川也不会把这种糗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怎么样……”
“程大哥！”
“这下子，您相信我是清白的了吧。”
少年极为诚恳地说道。
可反观程处默……
闻言之后，不知为何却像是愣住了似的，脸色茫然，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
“吁！”
他微微一怔，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啊！”
“如梦姑娘竟然有如此豪气干云的一面！”
“既能饮酒，又能划我军中的酒拳，简直……”
“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
念及如此，程处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嗯！
原来……
划酒拳，饮烈酒才是征服如梦姑娘的真正手段！
既然如此，那又舍我其谁啊！
“桀桀桀桀桀……”
这位糙汉子很快便笑出了猪叫。
丝毫没有顾忌那些站在一旁的众人们，更没有顾忌自己已经失了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