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

“江少川!”

“你可是要拳打饮山亭,脚踹醉仙居的甜水巷老酒铺东家!”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买他们家的梨花酿,谈何把他们踩在脚下当球踢!”

曹天兵越说越激动,眉宇之间,居然隐隐泛出几分凛然的熊熊战意。

仿佛真的是为了……

自家的酒馆生意,操碎了心思似的。

天气逐渐炎热,日头逐渐升高,江少川实在没有力气跟某人打嘴炮了。

“吁!”

他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真麻烦!”

“要去你自己去!”

“我在马车里等你。”

言罢,便‘嗖’的一个转身,钻进了车厢内。

“嘁!”

“什么玩意儿!”

曹天兵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声,朝着队伍的末尾走了过去。

只见他张望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到了那名排在队伍最后面的灰袍小厮。

紧接着,抬腿走了过去,直愣愣地站在了小厮的身后。

天气本就炎热,绵延的队伍又不知道该排到何年何月,曹天兵的心情异常烦躁。

“老子这太阳底下曝晒……”

“这龟孙子倒好,在车厢里乘凉!”

“真是无耻的可……”

他一会儿卷起袖口擦着额间的热汗,一会儿转头望向黑色马车的方向,嘴里确实不停地骂娘。

“滚开!”

正当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狠厉的威喝。

滚?

反了他了!

这长安城里竟然还有人敢跟老子喊‘滚’的家伙?

曹天兵猛然转过身……

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一名灰袍青年。

看样子像是似乎又是哪一家朝官的仆人。

“我家大人乃是尚药监的孙大人!”

“你算哪一根……”

说时迟那时快,那名灰袍青年刚想自报家门,强行抢占位置的时候,一只青筋暴起,苍劲有力的大手,却如同坚固的钳子似的,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

须臾片刻之间,由于缺氧的缘故,灰袍青年的脸色骤然通红。

眼中开始爆出猩红的血丝。

“咳咳……咳咳……”

伴随着一阵阵惨烈的咳嗽,白沫不停地从他的嘴角泛出。

很快,强烈的求生欲望让灰袍青年彻底屈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双手不停地拍打着黑袍书生强壮的臂膀,眼中露出万分的哀求。

泪流满脸。

也许是怕流出的鼻涕脏了手,也许是怕当街杀了人惹下祸事,曹天兵这才堪堪松开了手,冷冷地望着瘫倒在地下的灰袍青年。

“老子是谁,你管得着吗?”

“少他吗的废话!”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烈日炎炎之下来排队买酒的,自然都是朝中贵人家里养的打工人……

既然大家都是打工人,那么打工人又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就更别提为了排队买酒,竟然还大打出手。

毕竟,这饮山亭的酒再如何好,再如何醉人,也不是自己喝啊!

没过多久,比天气还有热烈的斗殴场面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仅仅是那些排着队的买酒打工人,还有在街边来来往往的唐人们。

有美酒香味,又有拳脚之斗……

骨子里充斥着好勇斗狠的大唐百姓,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如此刺激激烈的场面。

饮山亭与醉仙居的铺子门前,瞬间围满了人,彻底堵住了朱雀大街此时的交通。

莫说是来往的马车,就连行人想要通过也变得极为困难。

当然了,值得一提的是,更多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才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揍他!”

“揍死他!”

“站起来啊!打啊!别怂啊!”

“咱们唐人的字典里,可没有‘怂’这个字儿啊!”

“这位仁兄,小生有个问题,未曾请教?”

“什么问题!”

“既然咱们唐人的字典里没有‘怂’这个字,那么这个‘怂’字儿,您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就你废话多!爱看看,不爱看滚蛋!”

人群迅速沸腾了起来,或是有好事者仰天举着双拳大声叫嚷着,或是有不嫌事大的家伙干脆直接喊着要把人揍死,不过声浪最大的还是那些拥有朴素正义感的人们,纷纷给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灰袍青年加油打气,甚至扬言若是不站起来,便将他开除唐人的身份。

一下子,场面被炒得极度热烈。

狂热的叫嚷响彻在街道中央,躲在马车里的江小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掀开车窗,从里头探出个头,想要看个仔细究竟。

可偏偏除了乌央乌央的人群与背影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曹天兵的心情实在有些糟透了。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漏了一手,便有这么大的反应。

若是放在曾经是龙武军校尉的时候,说什么为了面子,自然也要一拳干下去,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可现在嘛……

渎职之罪不谈,偷棺之罪不谈,还有个疯子老林在酒铺子里等着自己,更可怕的是那些暗中的黑手。

不低调,实在不行呐!

“这位壮士!”

“您可是坏了规矩啊!”

正当曹天兵低着头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却骤然传来了一阵略显冷淡的声音。

他慌忙抬起头……

只见身前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锦袍的斯文中年人。

有些瘦高,颧骨微微突出。

脸色苍白。

两撇八字胡,让人不觉有几分阴冷狡诈。

明明是炎热的晌午,此人却依旧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得极紧的。

尽管穿得如此厚实,可偏偏没有从额间躺下一滴汗水。

仿佛终年置身于冰窖一般。

“您是……”

曹天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想替他出头?”

“呵呵。”

中年人面无表情地笑了笑:“非也。”

“您破了咱们饮山亭的规矩。”

“什么规矩?”

“打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该动武。尤其是在咱们饮山亭的门前。”

“我那也是逼不得已!这个家伙想要插队,你怎么不管管?”

“此言差矣!这队伍怎么站,谁站在前面,谁站在后面,咱们说了可不算……”

停顿了片刻,中年人微眯着眼神,平静地望着黑袍书生:“敢问壮士,您又是哪一家的下山虎?”

“竟敢如此横行无忌?”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城南曹家,曹达华!”

曹天兵一脸混不吝道。

中年人拱了拱手,极为客气了点了点头:“原来是城南曹家!”

“久仰久仰。”

“这一茬,我饮山亭接下了。”

“您还请回吧,无论您开多少价,您都莫要想得到一滴梨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