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让人发现就麻烦了!”

“快出去,把柴门上锁!”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一清早,赶着投胎去!”

曹天兵与江少川二人浑身微微一震,匆匆跑出了柴间。

入眼便见着了那位在大柳树下左顾右盼,来回踱步的青袍中年人。

乔四爷?

他来这儿干什么?

少年的心中不由地疑惑了几分,神态故作得极为自若。

“哎哟喂!”

“乔四爷!”

“究竟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朝着青袍中年人拱了拱手,江少川急忙迎了过去。

为了不让这位发现什么端倪,少年的身形不由地远离着柴房,向水井靠拢。

跟在后面的曹天兵也极为应景地弓着身,低着头,将双手藏于袖口之中,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乡下憨批模样,一声不吭地站在少年身后。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倒是与真的主仆并不二致。

见着来人,乔四急忙拱了拱手,露出了极为歉意的笑容。

“公子说笑了!”

“乔四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昨日里小人留了个心眼儿,特意去问了问一间牙行的掌柜老刘头,这才了解……”

“原来他为了诓您租这铺子,有些话呀,说的含糊其辞,误导了您啊!”

“这不,一大早便来向您赔罪了!”

含糊其辞?

赔罪?

江少川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冷笑。

昨天嘴里含了枣似的,只知道哼哼哈哈的咧巴,不把话说清楚的的家伙分明就是你!

明明是把老子诓来顶缸当钉子户,明明是让自己跟那些混混模样的拆迁大队干仗……

现在知道认错了?

早他吗的干什么去了!

“乔四爷您这话说的可不妥!”

“您这铺子前带店,后带院,还带着三间偏房……”

“才堪堪收五两租金一个月,是我江少川捡了大便宜!”

“要说赔罪,也是我向您赔罪才对啊!”

江少川撇了撇嘴,有些阴阳怪气道。

“这……”

乔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起来。

心想着自己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本欲找个破落户扛着鲁大毛那帮人,好哄抬地价,这下子可倒好了……

碰见真佛,别说从地价上捞一笔,极有可能连自己的小命都交代在这儿。

“哼!”

望着青袍中年人极为尴尬的脸色,江少川冷冷地‘哼’了一声:“您可从来没说过……”

“租这铺子倒是省钱,但是似乎有些性命堪忧啊!”

“我这个人一向藏不住话,这就挑明了说吧。”

“不管您心里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给您交个底,昨儿里来了帮跟您一样穿得青衣的糙汉子,各个都带着见血的真家伙……”

“他们是干什么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闻言至此,乔四的额间开始泛起了冷汗。

暗叹着若不是昨天鲁大毛那帮清水司衙门手下的混混前来探底,若不是自己收到消息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人五人六地冲进来,却又各个头破血流凄惨无比如丧家犬般地逃窜出去……

又怎么可能会起这么个大早,登门赔罪呢?

看来赔罪这种事儿,单单用嘴是不行的了!

“公子!”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听闻老刘头说您有些背景,不过家族远在儋州,可未曾想这长安城之中,您也能说得上话。”

停顿了片刻,乔四爷缓缓从怀中抽出一沓银票,讪笑了两声:“咱们都是些长安城里打混的粗人。”

“知道公子您看不上这些小钱,不过……”

“这也是我乔敬明的一片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青袍中年人俯首低头,极为恭敬地双手捧着那一沓厚厚的银票,送到了白袍少年的身前。

好家伙!

一沓子啊!

整整一沓子!

就冲这暴富的速度,还费什么心思卖个屁的酒啊,哪有收保护费来得快!

咕嘟咕嘟!

江少川不由狠狠地吞咽了几下口水,更是瞪大了双眼,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瞟那一沓子厚厚的票子。

目光似乎再也转不动了。

不仅仅是少年一人,就连一直躬身弯腰,沉默站在身后的黑袍书生,也下意识地直起了身板,微微张着嘴唇,仿若失声了一般。

小院内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三人各怀心思,但却谁也没有吱声。

感受着手上的银票迟迟没有离开掌心的动静,乔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原本抱着试探心态的他,心中却骤然笃定了一件事……

看来眼前这位公子果然贵不可言!

自己搜肠刮肚,夙兴夜寐,含辛茹苦这攒下的一万两家业,放在公子的眼中,竟然不过是几张白纸罢了,宛若无物一般!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公子!”

“我乔敬明知道……”

“凭借您如此贵重的身份,是看不上我这区区一万两……”

“多……”

“多少!”

“你再说一遍!”

突然之间,曹天兵再也忍不住了,失声惊叫了起来,彻底打断了青袍中年人的言语。

望向少年身后突然发声的那名黑衣仆人,乔四挑了挑眉头……

按道理来说,仆人逾矩,应当呵斥管教才对,可为何公子却迟迟不发声呢?

想必主仆二人必定是情深义重,想要结交上公子,似乎只能从此人下手了。

其实……

乔四爷却不知道,江少川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钱来得太快,没见过世面的他,彻底愣得说不出话了。

更何况,曹天兵与江少川这对假主仆,若是知道有人居然会认为自己与对方手足情深,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公子,这些银票,您看不上,我乔某人便交由这位壮士保管了。”

青袍中年人拱了拱手,有些蛮不讲理地便将一沓厚厚的银票塞进了曹天兵湿漉漉的怀中。

“对了!”

“公子,明日酉时,知道您是要开酒铺子,小人明日喊了醉仙居和饮山亭的掌柜的,特来请您一同聚一聚,也好熟悉熟悉这长安城的酒馆生意。”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儿,乔四刚想离开的脚步骤然停止了下来,转过身朝着黑袍书生嘱咐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开。

与上次一样,青袍中年人走得极快,不过有些不同的是……

上次是怕露馅了。

这次……

是怕那一万两被生生拒绝,送回自己的手上。

呼!

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小院内突兀地刮起了一阵冷风。

江少川浑身一个哆嗦,终于回过了神来。

微眯着双眼,他转过头,冷冷地注视着身后的曹天兵。

黑袍书生双手捂着胸口,目光炯炯地直视了回去。

二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想干嘛!”

“把银子交出来!”

“那是给我的!”

“你就是个狗腿子!我才是这个铺子当家做主的少爷!”

“少废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给我!”

“不给!”

“给不给!”

“给你吗个头!”

“是你逼我的!抓乃龙爪手!”

江少川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朝着黑袍书生的胸前袭去!

“不给?”

“不给就把你的赖(lai,第三声)子揪掉!”

“啊!”

刹那间,原本平静的小院内响起了一阵惊绝惨叫。

喳!喳!喳!

大柳树的枝丫上,几只沉睡的麻雀骤然被惊吓得噗噗煽动起了翅膀,朝着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