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梨子总部副总裁办公室。
肯特·戴维斯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摆着深蓝团队一周前留下的资料册,封面上的“小蓝”logo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助理艾玛轻轻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数据报告。
“先生,深蓝那边依然没有回复。我们的标准协议发送后,只收到一封自动确认邮件,再无下文。”艾玛的声音小心翼翼,“另外,市场部监测到一些……不太好的舆情。”
肯特转过身,接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科技论坛和社交媒体的讨论趋势。
热门话题:为什么小蓝不在梨子上(趋势:过去七天上升320%)
代表性评论:
“梨子的傲慢终于踢到铁板了!小蓝根本不需要AppStore!”
“听说是因为梨子坚持30%抽成且不给任何推广资源?”
“如果因为梨子用不上小蓝,我下一部手机肯定换安卓。”
更刺眼的是下方的一则新闻快讯:
“据深蓝集团方透露,谷格与深蓝达成初步合作,小蓝国际版将深度集成至Android系统……”
肯特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发白。
“谷格……”他低声重复这个词,语气里混杂着轻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们总是这么迫不及待地降低身价。”
艾玛补充道:“还有消息称,华威、六星、小麦都在与深蓝接触,探讨系统级AI集成的可能性。如果这些合作落地,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的用户可能会因为一个应用而转向安卓。”肯特接过话,眼神阴郁,“更意味着,深蓝正在我们构建的围墙外,搭建自己的梯子。”
这是最让他不安的。二十年来,梨子生态的封闭性一直是其最大优势,也是他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筹码。但现在,深蓝似乎要证明:当你的产品足够好时,围墙不再是不能逾越的障碍。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赢?”肯特冷笑一声,放下平板,“太天真了。在龟谷,没有谁能单打独斗。”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部通讯键:“给我接战略合作部的汤姆。另外,安排今晚和谷格的丹尼尔·科恩共进晚餐。地点要私密。”
“谷格?”艾玛有些惊讶,“先生,我们和谷格在多个领域是竞争对手……”
“正因为是竞争对手,才有合作的基础。”肯特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我们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需要解决。”
当晚八点,新金山一家会员制餐厅的私人包间。
丹尼尔·科恩——谷格移动服务与平台业务的高级副总裁——准时到达。他与肯特握手时,两人脸上都挂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里都带着审视。
“肯特,真是稀客。”丹尼尔坐下,解开西装扣子,“上次我们这样私下吃饭,还是五年前讨论地图数据合作的时候吧?”
“时间过得真快。”肯特示意侍者倒酒,“所以这次,我们需要讨论一些新的……共同关切。”
前菜上来,两人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行业八卦。直到主餐上桌,侍者退出并关好门,谈话才进入正题。
“深蓝。”肯特切着牛排,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我听说你们和他们谈得不错?”
丹尼尔叉起一块芦笋,不置可否:“商业合作而已。他们的技术确实有独到之处,小蓝的用户数据也很亮眼。”
“10%的分成?”肯特抬眼,“比给我们的条件优惠多了。”
“市场情况不同。”丹尼尔滴水不漏,“安卓生态的竞争更激烈,我们需要有吸引力的内容来留住用户。况且,深蓝愿意在AI芯片优化上共享部分技术,这是有价值的交换。”
肯特放下刀叉,身体前倾:“丹尼尔,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说点实在的:你真的认为,让深蓝这样的公司强势进入移动生态,对谷格是好事吗?”
包间里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
丹尼尔也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愿闻其详。”
“深蓝的核心是什么?是‘盘古’架构,是通用人工智能能力。”肯特的声音压低,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现在他们做的是应用,但下一步呢?如果‘小蓝’成为数亿用户每天交互的主要界面,用户还需要频繁打开谷格搜索吗?还需要依赖谷格助手吗?”
他观察着丹尼尔的表情,继续加码:“我研究过他们的技术路线图。‘盘古’的设计理念是‘成为数字世界的底层操作系统’。现在他们暂时寄生在软件之上,但长远来看呢?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完全有可能推出自己的操作系统,自己的硬件——到那时,移动生态的格局会变成什么样?”
丹尼尔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正是谷格内部战略会议上争论的焦点之一。
“你们梨子不是已经拒绝了他们吗?”丹尼尔反问,“按理说,你们应该乐见我们在安卓上引入一个可能削弱谷格服务的应用才对。”
“短视。”肯特摇头,“如果深蓝只是在安卓上做一个普通应用,我当然乐见其成。但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应用’,他们要的是‘生态话语权’。看看他们的条件:系统级集成、芯片级优化、甚至可能的数据共享……他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他顿了顿,抛出最关键的一句:“而一旦他们在安卓生态里站稳脚跟,获得了足够的数据和用户黏性,下一个挑战的会是谁?是我梨子,还是你谷格?”
这句话击中了丹尼尔内心深处的隐忧。
作为谷格移动业务的负责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安卓的开放性既是优势也是软肋。一个足够强大的第三方,完全有可能在安卓的土壤上,长出取代谷格核心服务的果实。
“所以你的建议是?”丹尼尔语气平静,但眼神已经不同。
“联合。”肯特吐出这个词,“在深蓝真正成为威胁之前,设定规则,划定边界。让他们明白,移动生态的‘平台方’依然是我们。”
“具体怎么做?”
肯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推过去。
丹尼尔翻开,快速浏览。文件标题是:《关于人工智能类应用在移动平台的合规与安全框架建议》。
里面的条款写得冠冕堂皇:为保护用户隐私和数据安全,AI类应用需满足“额外合规要求”;为保障平台生态健康,需遵循“公平竞争原则”;为维护用户体验一致性,需接受“平台技术审核”……
但每一条细则下面,都暗藏着限制性条款。
比如:“AI应用不得以任何形式引导用户脱离平台完成核心交易”——这意味着小蓝如果推荐产品或服务,用户必须通过梨子或谷格的支付系统。
比如:“AI应用提供的搜索、推荐、信息服务,需明确标注信息来源,并不得对平台自有服务造成歧视性排除”——这可以限制小蓝深度整合自有搜索和推荐的能力。
再比如:“平台保留对AI应用生成内容的最终审核权,以确保符合当地法律法规和平台社区准则”——这给了平台方随时干预甚至下架的理由。
“这只是草案。”肯特观察着丹尼尔的表情,“我们可以一起完善它,然后……适当时机,分别以梨子和安卓平台政策更新的形式发布。理由都是现成的:保护用户、规范市场、促进健康发展。”
丹尼尔合上文件,沉默良久。
“肯特,这很冒险。”他最终开口,“首先,这明显是针对性的限制,深蓝不是傻子,舆论也不会买账。其次,o盟和m国的反垄断机构一直在盯着我们,这种联合行动一旦被曝光……”
“所以需要技巧。”肯特微笑,“我们不提‘深蓝’,我们提‘一类应用’。我们不在同一天发布,而是一前一后,间隔几周,让政策变化看起来像是各自独立的决定。
至于理由——数据安全、AI伦理、消费者保护,这些都是当下最政治正确的话题。”
他身体后靠,姿态放松:“想想看,丹尼尔。如果让深蓝自由生长,一两年后,他们可能成为我们都需要仰视的对手。但如果现在,在他们羽翼未丰时,我们一起为‘AI应用’这个品类设定好游戏规则……那么无论未来谁是这个领域的赢家,都必须在我们的框架内跳舞。”
侍者进来撤走餐盘,端上甜点和咖啡。包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丹尼尔搅拌着咖啡,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权衡。
谷格与深蓝的合作确实有好处——短期能提升安卓生态的吸引力,还能获得一些技术交换。
但长远看,肯特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不受控制的、可能成长为平台级的AI公司,对谷格核心业务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更关键的是,如果梨子和谷格能在这件事上达成默契,未来在其他领域的竞争或许也能找到一些“合作管控”的空间。这比一个深蓝的价值大得多。
“草案需要修改。”丹尼尔终于开口,语气谨慎,“条款不能太露骨,要经得起法律和舆论的审视。而且,谷格不能是第一个发布的——舆论压力会太大。”
肯特的笑容加深了:“当然。梨子可以先来。我们一向以‘保护用户隐私和安全’著称,由我们率先更新政策,合情合理。谷格可以在一两个月后跟进,表示‘经过评估,我们认为类似的政策框架同样适用于安卓生态’。”
“时间上呢?”
“给我一周完善草案,内部走流程。一周后,梨子17.2版本更新时,随同发布新的开发者条款。”肯特计算着,“谷格可以在几周后,也就是,随测试版发布类似政策。”
丹尼尔端起咖啡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深色的液体。
“我需要带回给法务团队评估。”他最终说,“但原则上……我认为制定一些行业规范是有必要的。毕竟,AI的发展确实需要适当的边界。”
肯特举起酒杯:“为了健康、有序的移动生态。”
两只酒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