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阎正国不由得叹了口气,那日二十四桥畔的对赋会,倘若不是关键时刻阎阳明体力不支,何人夺魁还未可知。

怎奈何这文斐然是太过于不凡,现在扬州盐商已然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待到他和姚乔木、文天扬三人百年之后,断是由阎阳明、姚州言和文斐然三人继承家业,但依目前情况来看,阎阳明和姚州言断不是文斐然的对手。

“如此光华夺目的一个人却是对手家的孩子。”想到此,阎正国双目一紧。

“噼里啪啦……”又是一阵瓷器碎裂声从“书香阁”中传来,同时传出的还有姚乔木怒不可遏地呵斥声,以及姚州言的哭喊声。

书香阁中,姚乔木坐在太师椅上指着面前站着的体型肥硕的姚州言,在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一行六个陶罐,却是那盛装蛐蛐的陶罐,有“绿泥”、“鳝鱼黄”、“瓜皮绿”、“倭瓜黄”等,但皆是名品。

“你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是调戏妇女就是打架斗殴,今天又在街市之上与人斗促织,那些都是腌臜泼才,你居然和他们为伍……”姚乔木气得唇角颤抖,脸色苍白。

可姚州言却一脸不服气,“爹这话不对,那些个泼皮放言他们罐中的促织战无不胜,如此狂妄,儿子……”

“你住口!”姚乔木气得浑身颤抖,“玩物丧志你懂不懂,你成天搞这些‘白麻头’、‘青麻头’,到底有什么用?”

“爹,你错了。”姚州言走至近前指着那些陶罐一一介绍道,“这是‘白麻头’,这是‘黄麻头’,往后依次是‘蟹壳青’、‘琵琶翅’、‘梅花翅’……”

华还未讲完,姚州言便被姚乔木兜头扇了一巴掌,姚州言始料未及,一时间没有稳住身形,跌倒在地。

“混账——”姚乔木怒不可遏,仰头咆哮到,“你在这方面倒是天才,但若论及才学却是狗屁不通,四书五经连半个字都没有读过,你且看看那阎家的阎阳明和文家的文斐然,哪个不是‘才高八斗’?唯独你这个不成器。”

姚州言立时摇头,一脸正色道,“父亲此言就不对了,那阎阳明身体孱弱,好似女子,文斐然乃是一十足的‘小白脸’,儿子体格健壮,爱好广泛。”

话还未讲完,就听一阵“乒乒乓乓”声,姚乔木将桌上放着的蛐蛐罐全部都砸在了地上,“你这个败家子,我让你玩,让你斗——”

“爹,砸不得啊,这蛐蛐罐一个需数十金,三个就能换一个粉彩龙凤碗了……”姚州言赶忙上前劝阻,但是他越是阻止,姚乔木砸的越是利落。

“你给我滚去佛堂抄写《华严经》,没我发话,不准出来——”最终书香阁里的吵闹声还是在姚乔木这一声怒吼声中结束。

阎正国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当他听到姚州言讲阎阳明身子孱弱的时候,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但即便阎阳明再孱弱,也比这个败家的东西好多了去。

片刻之后,姚乔木自那书香阁中整理了下衣走下,朝着云动亭走来,虽说他已然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仍旧能看出一脸余怒未消。

“因家中有事,让阎贤弟久等了。”姚乔木拱手施礼,和阎正国相对而坐,又命姚威将茶水蓄满。

“不妨事,今日春光甚好,我正巧可以坐在此处欣赏园中美景。”阎正国微微一笑,“姚兄家的园林建造可谓巧夺天工,置身其中,只觉身在仙境。”

“嗨……”姚乔木深深地叹了口气,“即便是仙境那又如何?这几日事情繁琐复杂,哪里还有心赏之,好在是有惊无险,总算过去了。”

言及于此,姚乔木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的疲倦。这一盘棋乃是他和阎正国以及韦东春三人共同布置的,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还是被施世纶察觉出蛛丝马迹,若非及时将韦东春推出去当替死鬼,保不齐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也不尽然。”阎正国深深地吸了口气,“虽说由韦东春顶包,但施世纶可并非庸才,他断然有所察觉。”

姚乔木脸上渐渐又阴沉了下来,“从此事上可以看出,对于华泽盐场,施世纶还是竭尽全力相救。饶是之前我们还担心他会以文天扬为突破口整治扬州盐业,但自打上任一直按兵不动,也不曾和文天扬有何来往,可这次的事情,确实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啊。”

阎正国也微微点头,“怕就怕在这里,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文家犹如惊弓之鸟,对于任何事情都会处处小心,时时在意,若真想除掉他,那就比较难了。况且他那儿子文斐然也着实不简单,我听闻施世纶很赏识他,两人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田地。”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姚乔木冷哼了一声,“若要斩草,则必除根!”

阎正国点了点头,“文斐然如此年少就能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待到你我和文天扬三人百年之后,断是由阳明、州言和文斐然三人继承家业,到那时怕是你我两个孩子加起来也斗不过他的啊。”

“文斐然是个奇才,只可惜却是对手家的孩子。”姚乔木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就让他和文天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吧。”

正在此时,姚威朝着这边快步走来,走之亭子石桌近前,一脸恭敬地冲着二人俯身言到,“老爷,阎老爷,您们找的人到了。”阎正国和姚乔木登时立直了身子,一脸肃然。

“让他走后院小门进来吧。”姚乔木说着挥了挥手,阎威应声离开。

申时过半,扬州府衙内,施世纶处理完大堂之事,便来到二堂批验公文,又将何青阳和俞宣章还有那个无名怪人命案的卷宗给翻找了出来仔细查阅,双目紧蹙间,一脸愁容。

正在此时,白海升拿着一叠公文走了进来,“大人,这是侯广杰、熊元庆还有韦东春三人命案的卷宗记录,我全部整理书写完毕,请大人过目。”

施世纶将那公文从白海升手中接过,仔细审阅了一番,而后点点头,“甚至详细,囊括案情诸多细节。”

他一边点头称赞,一边提笔在卷宗上签了字。而后却又一脸叹息,“只可惜啊,还是没能揪出幕后真凶,话说此人当真可恶,为了一己之私,白白搭上三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