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件事,现在回忆起来仍旧历历在目,多少次,阎阳明很是想将其遗忘,但每一幕却仿佛镌刻在脑海当中,一生一世都无法遗忘。

“母亲,我知你心伤……”阎阳明泪水涟涟,用力地擦拭着眼睛。十年前的那件事,不仅使得母亲遭受重创,还使得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无法修复。

正在此时,阎风提着一个木桶吃力地走近,阎阳明见状赶紧将那只绣花鞋收了起来。

阎风擦拭了下额上的汗滴,将水轻轻地洒在墓碑四周的春兰上。

“寻得幽兰报知己,一枝聊赠梦潇湘。”阎风轻轻地念出这两句诗,一脸忧郁道,“我只记得,夫人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春兰了。”

阎阳明冲着阎风赞许地点了点头,“愈发富有诗书气自华了。”

“还是少爷教导有方。”阎风搔着脑袋,他仰头看了看天日,不由得提醒道,“都这个时辰了,今天三月初一乃楚江王生辰,要赶去‘阴司庙’上供。”

阎阳明点了点头,和文诚一起将贡品收拾干净,而后一起离开。

“嗖……”但当二人刚刚离开,后面的罗汉松林中便传来一阵游走声,好似一条大蛇从树梢间穿行而过,紧随着阎阳明二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二人再次上了马车,片刻的功夫,便来到灵山脚下“阴司庙”处。

上台阶入山门,进入院中但见殿面阔五间,皆黄琉璃筒瓦歇山顶,重昂五踩斗栱,和玺彩画,前檐为障日板,明、次间为壸门,梢间为壸门式斜方格窗。后檐为五抹斜方格门窗,明、次间为门,梢间为窗。

殿内为井口天花,地铺方砖,当中供有十殿阎王,两侧则有判官鬼差。

阎阳明脚跨国门槛,走入殿内,立于正中,且看这大殿之上从左至右依次供奉着阎君十座,分别是: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仵官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

阎阳明对着这十殿阎王依次地拜了拜,而阎风则将所带的果品糕点一一摆在供台之上,之后又来到楚江王雕像前,只见这尊雕像青面獠牙,双目暴突,马鼻象耳,很是可怖。

“草民阎阳明诚祝楚江王生辰。”阎阳明闭上眼睛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祷告着。

“少爷,咱家姓阎和这十殿阎君是不是沾亲带故?”文诚凑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如是一句。

“闭嘴。”阎阳明斥责了一句,“神佛面前岂敢妄言,还不赶紧将这个月的香火钱给庙祝送去。”

阎风吐了吐舌头,听闻此言朝着外面快速跑去,阎阳明则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从身上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慢慢地塞到了蒲团下面。

片刻后阎风返回,言说事情已然办妥,遂将阎阳明扶起之后从大殿离去。

“嗖……”当二人刚刚离开,那阵好似蛇虫的游走声再次传来,却见大殿横梁之上游走一条大蛇,沿着立柱直直穿下,游走到刚刚阎阳明跪着的蒲团边上,而后那大蛇立时停下,身子慢慢地从地上蜷缩而起,却好似一身着蛇皮的“人”,他从下方抽走那个牛皮纸信封。

已近午时,日光逐渐变强,阎风害怕阎阳明身体燥热,便快速驾马往家中飞驰,到家后也刚午时过半,刚从车上扶下阎阳明,便和管家阎瑞撞了正着。

“少爷……”阎风看到阎瑞自是一脸慌乱,因其是老爷的心腹又是阎宅的管家,对家中下人,很是严苛。

“阎风,日光如此强烈,你居然还敢带着少爷到处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阎瑞黑着脸,厉声斥责道。阎风吓得身子颤抖,赶紧躲在阎阳明身后。

“瑞叔,您别怪阎风,今天本是母亲的生辰,是我让阎风陪我去灵山脚下祭拜的……咳咳咳……”阎阳明说的有些激动,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阎瑞一脸羞愧,“少爷息怒,是老奴之过,忘了今天乃夫人的生辰。”

话一出口,阎瑞又觉得不对,只不住地摇着头,“少爷且先去房中更衣吧,然后去一下书房,老爷言说要见你。”

“我知道了。”阎阳明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便由阎风搀扶着朝着卧房走去。

“少爷,我看着阎瑞是愈发嚣张了!”阎风愤愤然。

阎阳明摇头哭叹,“是啊,本是阎宅大管家,我看却俨然是‘二当家’!”

想起阎瑞刚刚那句“忘了今天乃夫人生辰”,阎阳明不由得心头一抖,母亲在世之时很是善待家中下人,却不想死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忆起她的生辰来。

回到卧房,阎阳明让阎风挑了一件松花色的长袍换上,阎风却言说为何要穿如此老气横秋的颜色。

“爹经常说我穿的颜色浅薄,好似女子,我这次就选个深色的。”阎阳明微微地笑了笑。阎风扁了扁嘴巴,也不再多说什么。

换好了衣服,阎阳明便朝着书房走去,心中猜想是不是他也知今日乃母亲生辰,便问他有无去往灵山祭拜,看来他心中还是记挂着母亲的。

阎宅书房和居所不在一处,位置更近“冬园”,乃是迎合了宁静致远之意。

喧闹神气散,一静百慧生。阎正国有云:书房静,则文心可远。

而在书房前面,阎正国还挖了一方小塘,开门临绿水,启窗见山石,心有神驰。并在湖边栽种藤萝海棠,春来海棠花开,满屋盈香。夏时藤萝委地,一片阴凉。

且房内放置通体光素,简练沉穆黄花梨桌案,打造精致红木书架,上放有绝世孤本,精装典藏,更有古玩奇石置于其中,以显高雅绝俗之气。

而书房墙上则有一幅阎正国亲手写就的“飞白体”字画,上写着“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

走至书房门口,阎阳明先于此处站定,整理了下衣衫,而后冲着其内施礼道,“父亲。”

阎正国正在书案后面坐着看书,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阎阳明一番,“你来了,今天穿的倒显得素雅深沉,比之前那些浅薄之衫好看多了。你且先坐吧。”

“父亲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即便书房中只有父子二人,但阎阳明依旧言辞谨慎地,这是他和阎正国之间早已形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