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扬和文刘氏伉俪情深,结婚多年一直举案齐眉。看到爱妻如此伤神,文天扬心中甚是心疼,便帮妻子擦干泪水。

文刘氏抬头看向丈夫,仅数日之隔,便觉憔悴不少,面色清癯,心中愈发疼惜起来。

文斐然也走到一旁劝慰着文刘氏,“娘亲,莫再悲戚了,爹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然儿,这两日也让你受累了。”文天扬一脸慈爱地看向文斐然,“这几日若不是你东奔西走,家中失窃的官银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回。”

文斐然却摇头笑道,“爹此言差矣,自古道家和万事兴,官银能这么快找回,断不是孩儿一人之力。想当初,是翠桃跑去盐场及时告之,采萍留家照拂母亲,文诚为求施大人勇闯扬州府衙,文生四处奔走,更有大富伯伯和有成大哥鼎力协助,才使得事情顺遂解决。”

“是啊是啊,家和万事兴。”文天扬连连嗟叹,“然儿啊,我们千谢万谢最应该感谢的还是施大人,待到明日咱爷俩一齐登府道谢。”

文斐然点头称是,文刘氏则慢慢将丈夫扶到餐桌旁,给他盛了一碗八宝粥,“快别说了,饭菜都凉了。文生、文诚、采萍、翠桃,你们也来一起吃。”

夫人发话了其他人便也不再拘谨,大家坐下围桌和餐,餐厅中其乐融融。

正在此时,但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管家文祥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坐在餐桌主位的文天扬登时愣住了。

“老爷!”文祥唇角抽搐,眼圈居然红了,他跟随文天扬多年,自是感情笃厚,居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起来,“你可算回来了……”

“阿翔,你何故如此?”文天扬走上前去将文祥扶了起来,面前之人跟随他多年,两人俨然是兄弟。

“没有,我是高兴过了头。”文祥说着将面上之泪擦拭干净。

“来,坐下吃饭。”文天扬说着就要拉文祥坐上餐桌,但文祥却连忙摆手。

“别,老爷,我不知您回来,原本来此找少爷有事相商。前日离家那些家丁奴仆,现今又回来了,说是愿为文家效犬马之劳。”文祥说着一脸尴尬之色。

“什么?”文刘氏双目圆睁,“走的时候是何等决绝,他们还敢回来?”

但文天扬却冲爱妻使了个颜色,却是一脸心软,“如若想回……”

但他的话还未讲完就被文斐然给打断了,“父亲,此时断不可动恻隐之心。那些本就是心术不正之人,于家宅不忠,突发变故便欲离开,今见官银追回则欲归来,若留之,来日则必出祸事,依我看请祥叔打发一些钱银,也算是了结多年的主仆情分。”

文天扬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儿子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便命文祥拿出一些钱银将先前的家仆给打发了去。

“爹,上次在盐场领头闹事的两名叫做‘朱端午’和‘刘立’的盐工也不是那光明磊落之辈,此二人也断不能留。”文斐然口气坚定。

文天扬点了点头,“然儿,爹这一病也思虑颇多,饶是之前爹着实过于心软,以至于分不清忠逆之人,这一次也算是看清众人本质,该去的就去吧。”

之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早饭,文天扬讲必须要将库房重新加固一番,这一次肯定连地板都要一一加固。

巳时刚过,日光煦暖,一匹枣红大马昂首阔步,它拉着一辆楠木阔蓬马车匀速向前,车窗四周镶嵌玻璃,顶条垂穗,配以绛紫色车围,更显奢华。

这车停在灵山脚下一处墓地旁,从车上跳下一个身穿水绿色裤卦的小厮,却是阎阳明的贴身小厮阎风,他将车帘掀开,扶着阎阳明走下车来。

“少爷,小心呐……”阎风贴心地将阎阳明扶下车子,又从车上取下一个竹篮提在手中,二人则朝着灵山下一处墓地走了过去。

这里乃是阎阳明的母亲阎乔氏的埋葬之地,墓园背山面湖,是阎正国请阴阳先生观风水来龙才选的一块宝地,四周围种有罗汉松,神韵清雅,雄浑苍劲,四季常青更有守财之意。

与这罗汉松交替种植的则有“千里香”,树姿秀雅,枝干苍劲,花白无暇,暗流芬芳,所结朱果红艳夺目。

墓碑乃是汉白玉的材质,通体洁白,玉质细腻,上书写“爱妻阎乔氏之墓,夫:阎正国”。

“阎正国”三个字书写的笔挺有力,但此时却几乎将阎阳明刺的睁不开眼睛,打从他记事儿起,父亲貌似都没来到此处为母亲扫过墓。

“娘,我来看你了。”阎阳明走至近前,将竹篮慢慢地放在墓碑旁,俯身跪下,又从竹篮中将供奉先人用的果品糕点一一取出,摆放在前。

阎风取出了香炉,放在正前,而文斐然取出火石点燃了三柱檀香,虔诚地拜过之后,插到香炉中。

阎乔氏的墓碑四周种植了一片春兰,乃是三年前阎阳明亲手种植,现今长得已然墨叶纤长,犹如飞天之带。花苞洁似玉铃,随风摇晃。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慢慢吟诵出这两句诗,泪水再次充满了阎阳明的双眸。

母亲出身书香门第,高洁典雅,气质流芳,本就是一温暖纯良之人,对他关爱有加,但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于母亲而言,才是致命的打击。打那以后,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在忧闷中溘然长逝。

“少爷,你莫要难过。”阎风劝说道,但此时他自己也忍不住潸然泪下,阎乔氏虽贵为正房夫人,但对下人却和蔼可亲,很得大家尊重。

阎阳明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转头看向阎风道,“你且去取一些水来,将这兰花浇灌一下,我瞧着这叶子有些干枯了。”

阎风应声离去,阎阳明却从怀中取出一只浅红色绣花鞋,看其大小,乃三岁女童所穿,因年头久远鞋面上的锦缎颜色也愈发变浅,但鞋面上绣着的牡丹还在艳丽绽放着。

“母亲,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阎阳明握着绣鞋的手愈发颤抖,他的猴头也耸动起来,眼白发红,中有怒火欲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