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斐然低头看了一眼那竹编的食篮,里面放着三宝饭、荔枝肉还有红烧狮子头。不禁对杜汐月更加刮目相看,这丫头不仅长得美,还心灵手巧。

“不知月儿姑娘是否信我,若信,吾甘愿一试。”文斐然微笑着说。

杜汐月定定地望着他那剪水的双瞳,似深邃的星空,又如初秋的深潭。

“好吧。”杜汐月将食篮交到了文斐然的手中,“那你且试一下吧。”

文斐然点头提着食篮和木盒朝公事厅的房门走去,伸手轻叩房门三下,“施大人,吾是华泽盐场文斐然,前阵子承蒙大人关照,盐场之事才圆满解决,今日得闲,特来拜谒。”

但话音落下好一阵,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文斐然回头望着杜汐月,后者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回来。

“请进!”可就在文斐然正要离开之时,房内的施世纶却突然间发话了。

此一句,引得杜汐月和文斐然身子均震了一下,文斐然转身推门而入。可进入公事厅之后,却发现案台上放着一盏油灯,烛火如豆,屋子里面影影幢幢,施世纶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案后面,一脸的心事重重。

“大人!”双手提着食篮和木盒,文斐然不方便施礼,便弯腰鞠了一躬。

施世纶转头看向文斐然,微微一笑,“无须多礼,且坐吧。”

文斐然食篮和木盒放在公案上,将食篮中的菜品一一摆放在上面,“刚在院子里遇到月儿姑娘,她给您做好了晚饭,让我送进来。”

说着,又打开那木盒,将马蹄卷、蓑衣饼、竹叶糕还有雪花酥一一摆放在上面,又取出一个白瓷陶罐。

“这些点心是我娘亲手做的,这茶是‘六安瓜片’,我父亲嘱咐我一定要带给大人。”文斐然说着又将那白瓷陶罐放在施世纶近前。

施世纶伸手将那陶罐取来捧在手中,打开之后磕倒出一些茶叶在手中,并凑上去轻轻嗅着。

“浓而不苦香而不涩,翠绿有光香气清高,此‘六安瓜片’绝属上品。”说着便将那陶瓷管盖住。

“我听闻华泽盐场近日又有一批官盐要煎煮,本就繁忙,你还特意跑来。”施世纶虽一脸浅笑,但言语间皆是落寞的意味。

“不妨事,这两日由父亲盯着,我明日就去换他回来。”文斐然说着,语气一沉,“虽和大人仅有数面之缘,但斐然自觉得一见如故,斗胆问一句,大人今日可是有心事。”

“嗨......”施世纶深深地叹了口气,“昨日我和月儿、冉夜、方修还有衙役数名在一处宅院办案,突遭一蝙蝠怪人攻击,但今日且有神龙涧山民来报,那怪人且尸首分离死在了竹林中,去到之后勘验尸体,却发现他是被‘血滴子’一招毙命,并尸首分离。而在他后背上却也发现了一行刺青......”

说到此处,施世纶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文斐然则开口问到,“所刺何字?”

“诛尊候,杀八子。田村难,莫忘齿......”施世纶缓缓道出此番话,听闻此言文斐然不由得瞪圆双目。

“这么说来,那怪人是和‘靖海侯’老大人有关?”文斐然问到,施世纶点点头,语气深沉地讲了起来:父亲施琅还在同安任职时,一日深夜行军,路过一山间小村,刚至村口就听到一阵惨烈地哀嚎声,父亲遂让队伍停下,循声而去,但见一男子身高八尺正于一农舍中砍杀一妇人,而身边则有尸首数名。如是看来,此人是在行灭门之举。

施琅见此情形不由得心中大惊,且立命左右将农舍院中行凶之歹人拿下,连夜押到同安县衙。经审问,此人名为“田明忠”,乃田村猎户,一日进山围猎离家数日,邻家歹人觊觎其妻美貌,半夜翻墙而入,欲行不轨。

然其妻性格刚烈,拼死反抗,歹人见此情形得知强占不得,便翻墙而逃,又恐事情败落便用火石将田明忠家草房顶部引燃,使得田家母子双双皆被毁容。

是夜,田明忠归家,但见家中被火烧之殆尽,妻儿皆被烧制重伤,问之则知乃同村田幡所为,遂至其家中,遍寻不得,便将其妻儿老小一共五口全部砍杀。

“此案原本是那田幡有错在先,但他逃窜。而田明忠却将其一家五口通通砍杀灭门,知县便判田明忠为死刑,并由我父担任监斩官,谁料行刑那日,田明忠在断头台上大呼‘冤枉’,妻儿于台下呼喊肝肠寸断,在他人头落地的一刹那,其妻一头撞向断头台,气绝身亡,其子却在混乱中不知所向。”话说到这里,施世纶也是一脸的无奈。

“如是说来,那蝙蝠怪人便是当年田村案中的遗孤,田明忠的儿子?”文斐然皱起眉头。

施世纶点点头,“却是无疑,那天问斩我也在场。见此情形,我也心如刀绞,若不是那田幡先去别人家中为非作歹,田明忠又何来灭门之举?然在两月后,田幡被临县衙役抓获,一并被问斩。”

文斐然却摇了摇头,“可我却觉得老大人之举并无过错。虽说那田幡为非作歹,欲行不轨又纵火烧宅,但自由大清律法处置。即便田明忠心中怒火难消,但‘冤有头债有主’,也应去追杀田幡,而不应该迁怒于其家人。”

施世纶定定地看向文斐然,“你真如此觉得?”

文斐然点头,施世纶苦笑着摇头,“原本父亲看田明忠乃一刚烈汉子,一时被怒火蒙了心智才做出如此残酷之举,本想好生照顾其孤儿寡母,谁料又发生那样的事情。”

“俱往矣。”文斐然言辞恳切,“大人现今要找出真正的幕后凶手,方可让大白昭告于天下。如是看来,那蝙蝠怪人定然不是杀害何青阳和俞宣章的凶手。”

“哦?何以见得?”施世纶看向文斐然,他并非府衙中人,对案情也不甚了解,怎会出此断言。

“那歹人虽说杀人手段甚是狠辣,然其并不错杀一人,始终秉承‘冤有头债有主’的规则,但那蝙蝠怪人却和其父极其相似,若被怒火蒙了心智,必将伤及无辜。”文斐然一番说辞让施世纶刮目相看。

“那依你之见,歹人为何杀蝙蝠怪人?”施世纶再次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