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夜得令便去准备,好在周遭的村民也对于施世纶也敬重有加,听闻探案所需,纷纷于家中烧柴煮水,又拿来白醋。而杜汐月身上则带有艾条。

“大人,您看这热水够用不?”方修提来一个木桶,施世纶接过便用一只木瓢从水桶中取水洗尸,用热水清洗过之后,尸身后背上的印记明显了一些,但仍旧不是很清晰。

一桶热水用完,算是完成了勘验尸体的第一步,但此时施世纶却已然是满头大汗。看到他如此疲累,杜汐月便从他手中接过白醋来清洗尸体。

“表哥,我来吧。”杜汐月走至近前。

施世纶点了点头,“要认真清洗,有些时候,尸身上的刺青标志是断案的重中之重。”

杜汐月点头,用纤长的手指捧白醋在尸身上仔细地清洗,一点都不觉得在清洗尸体,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清洗一件工艺品。

“真是女中豪杰。”冉夜不由得赞叹道,方修几户都看呆了去。打第一次看到杜汐月就打从心眼儿里喜欢,怎奈何自己仅是府衙一小小捕快,自是配她不上。

冉夜和方修此时也没有闲着,俩人将一棵竹子给砍下,用刀劈成小块,再打磨成篦子,以便施世纶用之。

“大人,竹篦子都准备好了!”冉夜将打磨成的篦子奉上,施世纶挑选了一番,从中取出一个边缘光滑的拿在手中,开始在尸身后背的印记处轻轻刮打。

只是他的手法颇为奇特,手腕微微用力,用篦子边缘轻轻打磨,仿佛是在打磨着一件璞玉。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尸身后背上的字迹慢慢显露了出来,众人围了过去。施世纶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但脸色缺陡然间变得难看起来。

“啊......”与此同时,杜汐月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看到二人此一番表情,其他人均一头雾水,冉夜甚至将尸身之上的字迹大声地念了出来。

“诛尊候,杀八子。田村难,莫忘齿......”冉夜眨巴着眼睛,看向方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方修也迷茫地摇着头,转而问施世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杜汐月呵斥了一声,二人登时禁了声,只是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啊......”半晌,施世纶沉吟了一声,“冉捕头,你领命在此清理现场,将此尸带回府衙敛房,等候人来认尸,若无人来认,便将其厚葬。”

说完这些,施世纶便朝着前方蹒跚而行,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杜汐月见状走上前去将他搀扶,但看其背影则十分落寞。

“怎么回事?”方修偷偷地看向冉夜,“大人怎么突然间变成这副模样。他素日里验尸断狱可都是相当精神的,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去去去,话多屁稠是不是,赶紧干活。”冉夜瞪了他一眼,带领衙役开始清理这命案现场。

等施世纶和杜汐月返回扬州府衙的时候,申时已过大半,施世纶又将自己关在了二堂公事厅内,并告知白海升,暂且由他主理府衙之事,若无大事,且不用来打扰他。

“可你只吃了一点粥饭,我去做饭.......”杜汐月话还未讲完施世纶便把房门关上了。但这次杜汐月却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担忧之色。

她只好自行来到厨房,生火做饭,不一会儿,就做出了三宝饭、荔枝肉还有红烧狮子头,都是施世纶喜欢吃的菜色。

但即便如此,她也提着食盒在二堂公事厅外徘徊不已。刚刚尸身后背上那一行字她也看的清晰无比,此时施世纶的心中断然也不是滋味。如此说来,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为好,可仍旧担心他身子吃不消。

正在此时,府衙一名衙役小跑着过来禀报,“月儿小姐,华泽盐场少主文斐然前来求见大人,特让我来通传。”

听闻此言,杜汐月心头一震,顿时双颊燥热起来,言语也有些不清了。

“他......怎么会突然前来?”旋即又暗自懊恼自己有些失态。

“文少主言说上次承蒙大人关爱,没有前来言谢,今日暂且得闲,但求一见。”衙役试探着问道,“大人又在闭关,小姐之意如何?”

杜汐月转动着眼睛,“且将他带至此处。”

衙役领命离去,杜汐月又觉得周身一阵燥热,心脏也“砰砰”地跳着,她用力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但见文斐然朝手提一个朱红色的精致木盒,朝着此处款款而至。而看到文斐然腰间挂着的那枚荷囊,杜汐月不由得想起了那句“投我以木桃”,心脏被惊的又是一阵狂跳。

“月儿小姐!”文斐然倒落落大方地冲着杜汐月施了一礼,“上次盐场为难之时,多亏施大人出手相助,今日得闲,特来拜见。”

“文公子客气了,兄长且是公事公办,无需言谢。”杜汐月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缓,“还有,你怎知我叫‘月儿’?”

说来也怪,她第一次和文斐然见面是在府衙迎宾堂内,但当时由于事情紧急并未相互介绍,可自那之后,文斐然见面便称她为“月儿”说来也好生奇怪。

“是这个!”文斐然托起腰间的荷囊,“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杜汐月双睫微动,此一句正是娘亲用金线绣在荷囊上的诗句。而在这诗句的旁边,还绣着“爱女杜汐月”!

春日夜晚的庭院中,四下无人,如此一对璧人相对而立。院中的海棠花开的正艳。一阵暖风吹过,海棠花叶簌簌飘落,杜汐月一袭月白色长裙,腰肢纤细,容颜清理,恰似花中仙子,文斐然看的呆傻了去。

“只恐深夜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文斐然情不自禁地念出这一句。

“你说什么?”杜汐月双眉微蹙。

“没什么。”文斐然话锋一转,“施大人现在何处?我带有自家娘亲做的几样点心和茶叶两罐请大人品尝。”

杜汐月闻言则叹了口气,“近日里扬州城接连发生命案,兄长因忙于公务茶不思饭不想,又将自己关在‘公事厅’中。”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这是我为他做的饭食,都不晓得要怎么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