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烟筒内的信号弹。”
秦诗阮起身，抬首看向那五彩斑斓的烟花，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入的黑色的湖泊中，溅起了庞涌的水花，水花的颜色多姿多彩。
昙花一现后，天空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秦诗阮几人放下鱼肉，熄灭火堆后便隐藏在了齐霖的家附近。
鲜嫩多滋，诱人口舌的红烧肉在主桌上异常显眼，纯白色的米饭饱满的盛在碗里，还有几道素菜。
也许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这些是“猪食”，但是对于齐霖两人，已经抵得上过节的丰盛了。
“来，霖儿，多吃点。”妇人气质温婉，眼眶红肿的夹菜给齐霖。
齐霖淡淡看了她一眼
心里心虚的妇人不敢与他对视，只能低着头，给齐霖夹菜。
“不用夹了，我吃不完。”齐霖抬碗，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语气淡淡的，带着遗憾，“以后……多照顾自己。”
齐霖很少说话，基本和妇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上五六句，其余就是点头摇头，在外人面前，他从来不说话。
妇人哽咽了一下，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流满面。
齐霖习惯了这个“母亲”的怯懦，独自在一旁吃下她夹的菜。
“……我吃完了。”
不过一小会儿，齐霖就吃完了碗里的我一大碗饭和菜。
妇人闻言尽力抽住眼泪，强颜欢笑道：“吃没吃饱？娘再给你盛些好吗？喉咙干不干，要不要……”
“不用了，我吃饱了，也不口渴。”齐霖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摇头，而是与妇人对视着说完话。
妇人苍悴的脸上一愣，随即停下了动作，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就瞧上齐霖几眼。
形风起，竹叶落。
大大小小的竹子苍翠欲滴，青色的坚韧在冬日里鼓舞人心。
竹林中间的空路，扬起阵阵不得不捂住眼睛的风，在最远处，似有人不急不慢的冒出了头。
脸上带着黑色的蝴蝶面具，黑色道服宽大显眼，红色的绸丝在领口秀起一条条细线变为绸条，衣袖与衣摆处是绿色的丝带，手中拿着紫色的浮尘随风飘动，神秘莫测。
十几个人，同样的衣服，抬着一顶华美而庞大的帘轿，紫色珍珠珠帘一摇一摆，白色的纱帘在四周如同一个圈，将轿子围起，留下前后都可以掀开的纱帘。
中间是一把有着绒毛的太师椅，看上去柔软舒适无比，轿子的空间很大，还摆放了桌子和水果，舒心无比。
“夫人，我们来接上仙教的孩子。”
此人是白天劝妇人的那个人，依旧是虔诚的弯腰恭敬。
妇人看着这盛大的场面，心里放下了心。
“……好。”妇人牵着齐霖的手，一步一步将他送进了华美偌大的轿子里，并膝蹲在她的面前，人老珠黄的面容下流下清泪，哽咽道：
“霖儿，以后你的生活一定会很好……总比跟着娘受苦好，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就当……就当从未有过我这个娘……”
声音越来越小，根本听不清的时候，妇人狠心的退出轿子，抹了脸上的眼泪，硬是笑着，就向平常目送孩子去上学一般，却不再期待着他下学回来，挂着幸福悲伤的微笑。
“以后，照顾好自己……”
齐霖知道，她和这妇人的母子情，尽了。
但是……他好像从未叫过她娘……她也从未勉强于他……
沉思片刻，齐霖陌生不自然的吐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了……娘，你也是。”
妇人笑容一僵，惊喜的看向齐霖，她不敢相信的问道：“霖儿，你，你叫我什么？”
“娘。”齐霖重复道，欠她这些年的，就当是还了吧。
秦诗阮神情一泄，突然自嘲的勾起了唇角。
秦诗阮，你在想什么，你的娘……早已不在。
沈尚渊敏锐的注意到了秦诗阮的自嘲，想到她在将军府的遭遇……
远山眉微蹙，他伸出修长的手，打算抱住秦诗阮，可近在咫尺的片刻……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秦诗阮身上，若她上心，他会在第一时间安慰。
“霖儿！我的孩子！”
妇人突然奔溃的瘫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上仙教的教徒们已经没有耐心了，转了方向，便起步走人。
“不！霖儿！霖儿！娘后悔了！娘后悔了！”
妇人惊觉她的孩子再也不回来了，她奋起追逐到劝她的那位教徒面前，扯着他的衣袖泪影婆娑的恳求着。
“我不送了！我不送了！我的霖儿，我不让他走了！”
齐霖心下一震，淡淡的眼神中闪过意外，一直以来都软弱的人，为了他，竟会如此……
那教徒眼中的不耐烦转变成了锋利的目光，他眼神阴寒的看着妇人，嘴角扬起冷笑。
“你既已发送了烟花竹筒，便没有了再选择的权利！从今日起，他，是我上仙教的人，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话落，那教徒一把撤回了自己的衣袖，虔诚的模样仿佛从未出现，阴狠的踹开了妇人。
“啊！”
妇人吃痛的捂着肚子，感觉五脏六腑都疼，憔悴的面上流出密密冷汗。
齐霖在教徒踹开妇人的时候瞳孔一紧，随即垂下眼眸，松开了自己攥紧的手。
那教徒冷眼扫了一眼妇人难受的模样，声音响耳的喊起：“走！”
轿子被抬高，齐霖坐在轿子内，往一处黑压压的草丛里动了动唇：
看看她可否伤到。
人影渐渐消失，秦诗阮来到妇人身边，二话不说给她把了脉，确定无碍之后便迅速和沈尚渊二人追了上去。
妇人还没来得及问秦诗阮三人是谁，她们便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茫茫的寒夜中，地上已经开始结霜，上仙教教徒的影子已经消失的完完整整，留下的是不能轻易擦觉的稻米……
“我们跟着稻米走，这是齐霖留下的。”
秦诗阮捡起几粒稻米，仔细一想齐霖之前的手里紧握着，明白的对沈尚渊贺伶仃说道。
沈尚渊和贺伶仃对她点头，三人加快了速度，但愿赶得上上仙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