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悄悄的，赵蓁和杨彦之冷脸相对着，易烟便拉了丫鬟走远。
丫鬟眼睛一直落在杨彦之身上，自然是不愿跟下去的，可拗不过易烟，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远了。
于是，这儿就又只剩了赵蓁二人。
杨彦之心里有气，自然是不愿说话的，赵蓁心里憋着话，好几次都想开口，可到底还是觉得别扭。
冷风吹过，赵蓁身上的伤口被刺得有些疼，忍不住低呼，“嘶~”
听到她的声音，杨彦之到底还是望了过来，张了张嘴，十分别扭地道，“长公主既然身上还有伤没好，就还是省些力气，少斗嘴吧！”
难得听到他一本正经以外的话，赵蓁心里乐了，回嘴道，“我是身上有伤还没好，可你还不是一样，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说她斗嘴，他要是肯让着她一些，她还斗得起来吗？
“……”杨彦之面上一热，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想了许久才吐出一句，“懒得和你说！”
他好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赵蓁再是长公主也不过是个女子，他才不和她一般见识呢！
像是给了自己一个很合理的台阶下一般，这样一想后，杨彦之心里顿时就舒服了许多。
也是，他何必和赵蓁一般计较呢？
赵蓁不过是个女子，再强势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可他这么多年却总是和她过不去，总是想让她低头。
这不是他应该有的态度。
“你虽贵为长公主，可你到底也是女子，这些年……”说着说着，杨彦之又忽然顿了顿，犹豫了下才道，“这些年是我的不对，原本我作为夫君，就是应该多体谅你的，可我却总是与你为难，甚至是冷眼旁观。”
听到这儿，赵蓁就满脸错愕地抬了头，盯着杨彦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杨彦之吗？
居然还主动和她道歉起来了！
赵蓁掏了掏耳朵，总觉得方才自己听到的都是错觉，她才不信那些话真的能从杨彦之嘴里说出来。
望着赵蓁那颇为惊讶的眼神，杨彦之尴尬地挠了挠头，忍不住说了句，“我不过是在与你说，你若是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我没说吧。”
这些年他一直都和她作对，忽然说出这番话来。赵蓁心里不信他也是正常的。
嗯，要是赵蓁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的说辞，他反倒就该着急了呢。
毕竟，那可不像是她赵蓁的性子。
“……”赵蓁脸色顿时涨红了些，像是憋了许久一般，说道，“其实，我也没有说不信你，只是你我这些年都是那么过来的，你忽然说这些话，我难免会诧异。”
还会在心里怀疑，他说这些话的动机和目的何在。
不过这些她倒是没必要和他说出来，放在心里，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知道，”见她终于没那么诧异了，杨彦之面上的尴尬也好了些，可还是有些别扭，说道，“在这次清明祭祖之前，我心里其实就是想和你说的，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合适的时机。”
“我这人生性木讷，年轻时是那般倾慕你，可你身后总有一堆比我家世好，比我更优秀的少年等着，说实在的，那时候你对我有意，我看得出来，可又不敢确定。”他慢慢地说着，双目仿佛在回忆。
想起年少时的时光，如今再细细回想起来，说来也是挺有意思的。
当时追求赵蓁的人那可是多得数不清，就连周围小国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可赵蓁唯独肯和他说话，她是那般清冷不爱说话的性子，就因为这个，他隐约就猜到了她的心意。
可又因为她的身份过于尊贵，本身又过于出众，便就是他心里觉得有可能，也不敢当成真的。
“后来等我终于能够确定的时候，皇上的赐婚旨意传了下来，当时我就在想，还好皇上属意的人是我，否则便就是我心里再如何地倾慕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想起这个时，杨彦之眼底还有几分恍惚。
那真的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了，既高兴又庆幸，甚至开始相信，他和赵蓁真的能幸福一生。
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足够残忍的。
说着说着，杨彦之就慢慢地抬起了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抬头看着夜空，说道，“可就在那时，我遭了人设计，碰了那个婢女，我知道你心中必定不喜，果然你要与我退婚。”
他就是一开始想到，却也没有想到后来的结果。
原本确实是他对不住她，她不愿再嫁给他，他自然也不会勉强她。
可宣平帝却执意不肯答应，硬是要她嫁给他，纵然他也不知是为何。
或许姻缘就是这般，天注定了的，怎么改都改不了。
遭了人设计？
赵蓁耳朵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珠子转了转，他方才说的是遭了人设计，才碰的那个婢女。
可他当时却和她说，是他变了心，转头喜欢上了那个婢女，所以她要退婚便退婚。
杨彦之回头看着她，见她眉头皱着，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便无奈地说了句，“那个婢女姿色平平，别说比不上你了，就是普通人她也比不上，我再如何，也不至于真的看上了她。”
当时他说的那些话，无非是不想让她伤心难过，不愿她嫁过来之后，又后悔。
所以那些话都是他违心说的，却没想到她竟当了真。
见他解释了，赵蓁心里顿时就舒服了，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谁知道你会不会口味比较特殊，不喜欢美的，偏就喜欢丑的呢！”
那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当时他的模样，那可是活脱脱一副要为了那个婢女和她反目的。
不过，如今他肯说出来，赵蓁心里其实还是信他的，也欢喜了不少。
至少这证明了，当初并不是她单相思，也不是她自作多情。
可是……
“可你还是碰了那个婢女。”想到这个，赵蓁才有所好转的脸色，就又冷了下来。
她心里是接受不了的，无论如何，即便不是他的错，可她还是没法越过那道坎。
“阿蓁，如今咱们的儿子都娶妻了，你心里就当真还那般介意吗？”杨彦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双手。